沈昼语气平静:“她在家。”
“你是谁?”
“我是,沈昼。”
听筒里,传来短促的笑声,但那笑很刺耳。
陆宴迟语气飘飘渺渺,夹着不知名的意味,“沈昼。”
顿了顿,“你怎么敢接这个电话的?”
——当初让她哭得那么惨,他怎么还好意思在明知道是陆宴迟的来电,还接起电话的?当真觉得他脾气好是吗?
沈昼狭长眼尾下垂,不发一言。
·
吃过午饭,陆听音闲得无聊。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和陆艳芳说了声,便打车去了沈昼那儿。
沈昼给她配了钥匙,门打开,恰好遇到从浴室里出来的沈昼。他身上就披了条浴巾,手里拿着毛巾低头擦头发,不着寸缕的上半身,水珠淌过胸膛,没入小腹伸出。
陆听音克制地收回视线,“你怎么在这个时间洗澡?”
“有点烦。”沈昼随手扯了件衣服套上。
陆听音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你低头。”
他依言低头。
她擦着他的头发:“烦什么?”
直到头发擦至半干,他也没回应。
身高差距,他低垂着眼,额发服帖下垂,衬得双眼更黑。
“怎么这么看我?”陆听音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沈昼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她把毛巾放在阳台挂好,转身回来,“我手机呢?”
“这里。”
陆听音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心不在焉地问他:“有没有人给我发消息啊?”
沈昼说:“有人给你打电话。”
她疑惑:“谁啊,男的女的?”
“男的。”
“啊?”
“你哥。”
“……啊?”
陆听音打开通话记录,再看最新来电,不是未接。
上面显示了通话时长,六分多钟。
她抬头看沈昼,“你和他聊什么了?”
沈昼语气很淡:“我和他说,我是你男朋友。”
“然后呢?”
“然后,他说,让我等着,他会回来收拾我的。”
这话倒也像是陆宴迟会说的,陆听音没往心里去,只说:“他吓唬你的。”
沈昼面色毫无变化,沉着嗓:“嗯。”
……
客厅里的圣诞树摆了将近一个月,陆听音买的是最大号的,占地面积也大,来回走动,非常束手束脚。她去储物间拿了个箱子,把圣诞树拆了放进箱子里。
“对了,有人给你打过电话,但我没接。”陆听音说,“也没有备注,我不敢接。”
“嗯。”
沈昼拿过他的手机,扫了眼。
是余老爷子打的,估计就是说合作的事。
他此刻烦躁得很,懒得拨回去。
“好脏啊,我们是不是得买个空气净化……”陆听音话没说完,身后,沈昼忽然抱住她。
她笑着扭过头:“怎么啦?”
沈昼也盘腿,坐在她身后。
他下巴搁在她肩,脸往她颈窝里埋,呼吸撩拨着她耳根。
紧接着,他把她头发撩起,温凉的唇,从她的耳根吻到她侧脸。
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反应过来,很快手勾着他脖子。
情热升起,呼吸带着缱绻。
沈昼抱着她踢开房门,把她压在床上时,却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二人侧躺着,他的手绕过她腰抱住她,声线沉哑:“陪我睡一会儿,嗯?”
他的卧室总是窗帘紧闭,光线暗沉。门边的五斗柜里放着她买的安神的香薰,味道很淡,氤氲在封闭的房间内。
陆听音今天还没睡午觉,此刻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的人睡下,沈昼缓缓抽回手,他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才离开房间。
气象台发布了暴雪预警。
室外气温到零下十度。
沈昼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阳台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白茫茫的烟雾和他嘴里呵出的白雾融合在一起,在湿冷的空中飘荡。
浸泡在冷朔环境里,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和陆宴迟的那通电话盘绕在他脑海——
陆宴迟语气算得上是温和,问他:“你和她在一起了?”
沈昼说是。
他轻嚇,语气薄凉:“她追了你这么久,现在如愿以偿了。”
沈昼眼皮轻颤,“是我如愿以偿。”
“话未免说得太早,”陆宴迟语气平静地开口,“你们还不到二十岁,学生时期的恋爱有多少能走到最后的?现在是什么都好,但时间久了就很难说了,你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再加上你的家庭。”
沈昼的心被刀刺了下。
就听到他又说,“两年前,你抛开她自己去宜城,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俩什么关系都不是,她没义务等你,我也不能说你任何。但是以后呢?我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我不可能让她跟你去宜城的。她可能真的会跟你去吧,怎么,她为了你和生她养她的家人决裂,你会开心吗?”
沈昼眼黑沉沉,把手里的烟掐了,他说:“我不会让她去宜城。”
换来的是陆宴迟的一声低叹:“你能做决定?”
沈昼默然。
陆宴迟比他大五岁,看的通透:“你能用什么跟我保证呢?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连你自己的未来都不清楚,怎么给她一个未来?”
说到这里,陆宴迟的态度很明晰,“分手吧,你俩不合适。”
秒针滴答,室外的天色又暗了一点。
沉默不知多久。
沈昼终于说:“我以后会留在南城,会接手’恒扬’,我的未来,很清楚。”
“余家那么多子嗣,你就那么确定’恒扬’是你的?”
“是。”
“到底是年轻啊……”陆宴迟感慨。
“两年前,我没有选择;可现在,我什么都能给她。”沈昼褪去一贯的淡漠,语气尤其正经,“我和她在一起,就是要给她一个未来。”
沉默的那人变成了陆宴迟。
良久后,他问:“你知道她要什么吗?”
“我不知道。”
“……”
“但我保证,只要她在我身边,她永远都是公主。”
时间涌动,窗外下起了雪。
陆宴迟叹了口气,“沈昼,如果她哭着来找我,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放过你。”
……
沈昼想起陆宴迟最后的语气。
是无奈,也是妥协。
全程电话打下来,他的态度不算差,甚至是好言相劝的。或许可以说,陆宴迟从一开始,就不想劝他们分手,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
沈昼许下的这个承诺,有千斤重。
他知道实现这个承诺有多难,但他还是许下了。
恒扬……
余家这些年内部斗的很激烈,余老爷子一副继承人就是沈昼的样子,导致众人对他的态度万分恶劣,明里暗里给他下了不少绊子。
他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把手里的烟扔到一边。
掏出手机,给陈勇征发消息。
我不和沈业昀合作,沈业昀背后的是’华运’,你让’华运’的人来谈合作的事,’恒扬’要在南城立足,这桩合作案必须谈成。
消息发出去。
他死盯着手机。
不到十秒。
手机亮起,陈勇征回了。
是一张文件封面的照片。
——和华运的合作案。
他松了一口气。
这关,他过了。
……
陆听音是偷摸跑出来的,晚上还得回去吃晚饭。
她在沈昼这儿待了没多久,就要回去。外面下雪了,不好打车,沈昼开车送她过去。
到家后,她想起陆宴迟给沈昼打的那通电话,总觉得沈昼瞒了一些内容。
于是她掏出手机,给陆宴迟发消息。
鹿神花六水:你和沈驸马聊什么了?
陆宴迟那边凌晨六点,他却跟没时差似的,回得飞快:沈驸马?
我男朋友,怎么,有意见?
?
你和他说什么了?
陆宴迟发了条语音过来,语调懒洋洋的,“我和你那驸马说,让他好好对你。”
陆听音也回了条语音给他:“就这样?”
“哦还有——”
“我和他说,让他对你好点儿。”
“否则,我让他当不了驸马,去当太监。”
陆听音:“……”
陆听音:“?”
有病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