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顾正卿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咳了一声，尽力稳住声线：“那个，是不是因为灯光太刺眼了，你才……没睡着的。”
沈珩说道：“还好，顾先生想把灯关上吗？”
顾正卿话不过脑子，说道：“关上吧。”
沈珩点点头，抬手关上了灯。
屋里最后一丝光源也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暗，顾正卿睁大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
视觉被削弱后，听觉变得无比灵敏。
他仿佛能听见沈珩的呼吸声，布料摩擦的簌簌声，还有他自己不断变快的心跳声……这些声音加在一起，在他耳边无限放大，只是几秒，顾正卿就快要被折磨疯了。
“那个，你，还是把灯开开吧。”
顾正卿说完，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声音有些太不自然了，他讪讪地笑了笑，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生怕沈珩会问他。
还好沈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抬手把灯开开了。
昏暗的灯光驱散了黑暗，顾正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向往光明。
只是不过一分钟，他就发现了问题。
这黄光实在太过昏暗了，有种欲盖弥彰的滋味，光影感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一盏小台灯摆在床头，增添了情趣，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流淌。
顾正卿连忙打住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在心中啐了一口，怕再继续想下去，索性放轻动作转过了身，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脸上的热度渐渐降下，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不再是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只是他一静下来后，才发现他身上的被子是沈珩盖过的，带着温热的体温，似乎还有沈珩身上清淡的冷香。
周身萦绕着沈珩的味道，此时盖着被子，就像被沈珩……紧紧抱在怀里一样。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顾正卿脑子里那根弦就绷断了，他一把扯开了被子，也顾不上动作的不自然。
沈珩注意到了顾正卿这边的动静，歪头看了一眼，问道：“顾先生为何不盖被子？”
顾正卿的视线和沈珩对上，他动作幅度很大地转过头，眼神飘忽不定，声线都微微颤抖：“没，没什么，我有点热。”
沈珩将顾正卿的反应揽入眼底，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吗，可最近气温都降到十度了。”
顾正卿咳了一声：“我就是突然有点热，待会就把被子盖上。”
沈珩轻笑了一声，也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想经验老道的猎人，提前铺设好陷阱，一点一点诱惑天真的猎物自投罗网。
“顾先生是不是睡不着？”
“有，有一点，”
“我正好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顾正卿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些，不自觉地说道：“好啊。”
沈珩转过身，看着顾正卿的侧脸说道：“顾先生是何时认识孙煜宁的？”
顾正卿愣了下，不清楚沈珩为何突然提起孙煜宁，他顿了一下说道：“算起来，他三岁时我就认识他了，小小白白的一团，整天跟在后面甜甜地喊我哥哥，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我，心里想跟我玩，但不敢出声打扰，挺乖的一个孩子。”
虽然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沈珩很嫉妒孙煜宁，因为他比自己更早的参与到顾正卿的人生中。
沈珩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顾正卿顿了一下说道：“后来我学业忙了，只在过年的时候见过，后来俩家关系远了，再加上我过年只回去呆一天，初一亲戚串门的时候，我不想见到三姑大伯他们，就早早离开了，所以过年也没再见过，说起来我们大概有三四年没见过了。”
说着顾正卿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个圆圆的团子都已经成年了，他长大我也就老了。”
沈珩安慰了一声：“顾先生一点也不老，才20多岁，怎么能用老这个字来形容呢。”
顾正卿轻笑了一声，突然对沈珩的过去十分好奇，也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呢？你有没有弟弟或者哥哥一类的。”
以往他怕戳到沈珩的伤心事，都不敢多问的，但两人此时面对着躺在一起，距离被无限拉近，他忍不住说出口了。
沈珩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正卿，突然发现他耳尖上有一颗淡淡的小痣，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有一个亲哥哥，可我跟他关系并不太好，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我对他几乎没有印象，还有一个幼时认识的大哥哥……”
沈珩顿了一下，他看着顾正卿，语气很轻但无比认真：“我很喜欢他。”
顾正卿继续问道：“那你最近跟他还有联系吗？”
沈珩点点头，“我曾经觉得他是个像太阳般温暖的人，可我才发现，他这些年过得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好，我很心疼，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找他。”
顾正卿看着沈珩的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他放柔了声音说道：“不要自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你那个哥哥需要独自面对，你能回来陪他，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沈珩闻言呆愣了几秒，这才扯动嘴角，蠕动了一下嘴唇，“但我希望他永不受伤。”
顾正卿看到沈珩的嘴型，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十分悲伤，像是一颗未成熟的果实在心中炸开，酸涩得厉害。
他皱了皱鼻子，试图调整好自己莫名的情绪。
他转过身，盯着天花板说道：“时间晚了，还是早点睡吧，要不然明天就没法早起了。”
他话音刚落，沈珩突然问了一句：“孙煜宁现在称呼你什么？”
顾正卿愣了一下，不知道沈珩为何会突然这么问，眨了眨眼才说道：“他就称呼我为顾哥，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珩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有点在意。”
顾正卿不解地转过身，看着沈珩。
他从没见过沈珩这幅样子。
眼珠黑得像是不见光的深海，又像是玄妙的宇宙，只是对视了一眼，就不受控地深深陷了进去，彻底被剥离了意识。
昏暗的灯光打在沈珩身上，为他镶上了一圈金边，因为背逆着光，沈珩的侧颜藏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清，视线牢牢地锁住他。
顾正卿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柔弱无害的小鹿，被嗜血的恶狼盯上了，彻底失去了逃跑能力。
顾正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珩，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沈珩支起身子，一点一点靠近，将顾正卿笼罩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时间被无限放慢。
沈珩看着被困在自己身下，瞪大眼睛，像只傻傻的，连獠牙逼近脆弱的脖颈都不知道逃避的柔弱猎物，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喑哑，惹人胸腔发颤：“顾先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顾正卿看着沈珩如此犯规的样子，理智早就投降，像是丧权辱国的昏君一般，沈珩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什，什么？”出声后，他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沈珩放轻了声音，在顾正卿耳边说道：“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