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走过之处,云床仍行,流水存续,但万千春虫尽皆失声。
风陵山中的魔道弟子不在少数,此时却无一个说得出话,喊得出声,无不瘫软在地,浑身湿冷,口干舌燥,只觉周遭空气被抽空,仿佛有某样无形的怪物正无孔不入地侵蚀他们的意志,轻而易举地将其摧成土灰。
一名巡夜的魔修恰好倒在通向青竹殿必经之路的大道上,手提的灯笼和他一样,烂泥一般地委顿在地。
看着徐行之步步逼近,他唬得面如金纸,然而挣尽全身力气,他也只能扣紧脚趾,死狗似的抽搐着。
可徐行之却并未理会他,就像是在路上看见一块烂木丑石,连多看一眼亦觉乏味,径直撩开步子,从他头顶跨了过去。
静物沉沉间,唯一能动的九枝灯于灯影摇曳的青竹殿中走出,辉光在他身体四周描下了浅淡的金边。
他身着风陵山的服饰,手中甚至还执握着一卷竹简,一切都如同徐行之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一样,干净,澄澈,如同安隐长夜里静静燃烧的一盏青灯。
立于阶上的青年轻声道:“师兄,你来了。”
徐行之未应一字,翻腕抬臂,剑尖横光,盛托了三分月意的锐锋便挟裹着十分杀意,直扫九枝灯的咽喉!
阶上青年化作一道残影,阶石炸裂开来时,剑锋改转千把光钉,朝四周散射而去!
待青年再凝成固定形影时,剑风已激起了他的乌墨长发,翻卷的衣袖间添了不少裂痕,其间有斑驳红意渗出。
徐行之不与他赘言半句,腾身而起,直取要害。
他要此人的命!立时,马上!
光钉轮转着汇聚成扇,自动转回徐行之手掌,徐行之左手接过合拢的扇子,竹骨飒的一声展开,化作一柄淬火红刀,几个腾跃间,刀身与九枝灯横起的剑鞘碰撞在一处,一道流火直焚上了三丈高处!
徐行之眸间血意渐浓,手腕翻转,横刃滑砍向剑鞘尾部,一路火光白虹,九枝灯避其锋芒,轻巧闪过。
其身法轻灵,步伐三踏一点,腾挪而去,正是风陵剑术中的步法。
徐行之紧咬牙根,厉声喝道:“……拔剑!”
青年声音清肃道:“我不与师兄拔剑。”
徐行之只觉眼眶一热,头痛欲裂,更激起了胸中万丈光焰,抢步上前,左手一伸一抖,握住一把火意滚盛的银枪,一刃拨开青年来格挡的剑鞘,向下压去,左脚顺势跟上,一靴将那剑鞘踩在脚下,罡气一提,银枪自化蛇矛,凭空多出一丈长度,猛搠向九枝灯的胸膛!
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理由,他只要九枝灯的命!
然而九枝灯常年与他练剑对武,知晓徐行之的强项,一旦被其近身就是死路一条,索性弃剑而走,身形溶溶化为一片碎光。
待再定住步伐时,他还未能抒出一口气便觉前胸一冷,本能地提足向后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