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九枝灯探手入袖,自其中捧出那光流彩溢的蛮荒钥匙,让那光团一样的灵物在自己指间悬浮飘动。
当年,玄非君为免钥匙万一落入自己这等歹人之手,苦心在这把钥匙上设下禁制,使得钥匙只能在四门辖地之内动用,开启蛮荒大门。
但玄非君怕是未曾料想到,有朝一日,邪侵正,阴夺阳,魔道竟会坐了四门的正统之位。
关于蛮荒之门的种种知识,他统统是在四门中习得,而今天,他得心应手地以此为媒,把四门间不愿降服之人一应收入了其中。
……是,他应当高兴的。
收起钥匙后,九枝灯转入青竹殿间。
殿中并没有徐行之的身影。
他自然也不会把徐行之放在人人可看见的地方。
一步步踏上殿中高台,九枝灯撩袍坐定,握住了桌案上盛装朱砂所用的浅口圆砚。
刹那间,物换星移,他在一间干净的小室里现出身形来。
无数手腕粗细的铁制镣铐,将徐行之的手脚、腰身、关节,颈部死死锁咬在其中,他眼间蒙覆一条白绉巾,交叉系于脑后。
徐行之双手向斜上方张开,双膝分开,向外翻折,坐于地面之上,像是被蜘蛛网不慎捕获的蝴蝶。
九枝灯看着那人,眼中情绪瞬间狂涌,想要触碰,却又缩回了手。
徐行之却已察觉到小室中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张口便问:“……重光呢?”
在冷静下来后,徐行之把整件事从头至尾捋了一遍,方觉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圈套。
自己早曾托付卅四照顾九枝灯。卅四其人,义气有余,却心计不足,在与九枝灯意见不合、争执之后,定会来寻自己,把四门祸事的消息传递给自己。
自己与重光在一处,听闻四门之事,无论如何也会赶来,但以重光性情而论,既然他之前将清凉谷被屠灭一事隐瞒于他,便定不会允许他前来。
二人一旦离心离德,便正中了眼前人的圈套。
而自己在贸然闯来、中了暗算后,九枝灯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么久,不难想见他是去对付谁了。
九枝灯答道:“我送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徐行之左拳一攥,拉扯铁链,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天妖性情不定,留下也是祸患。”九枝灯道,“我想,蛮荒恰恰很适合他这样的人。”
虽然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亲耳听到后,徐行之还是心口闷痛,惨白着一张脸握紧了铁索:“……九枝灯!!”
在叫过他的名字后,徐行之便痛苦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九枝灯看着那佝偻下身,颈肩微颤的人,胸臆间的那团软肉难以抑制地抽紧了。
尽管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多想师兄,但直到看到徐行之其人,九枝灯才发现,他内心里有多想念这个人。
……想得他自己都害怕了。
他叫道:“师兄……”
“别喊我师兄。”徐行之缓过那阵极痛之后,露出了近乎于绝望的笑容,“我受不起。……受不起。”
九枝灯沉默半晌。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浑身发颤的青年,只好绕过层层铁链,行至他身侧,跪下来,以指尖缓慢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以前只在他梦中才肯出现的青年,现在终于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