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九枝灯,魔道,四门,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孙元洲思及此,对他怜惜之情愈盛,又见他皱着眉一脸不适,便猜想他是躺得不舒服,想去寻一样东西来替他垫着头。
然而,他刚要起身,手便被九枝灯拽住了,直直按在了胸口。
孙元洲身体一斜:“山主?”
“……师兄,别走。”青年梦呓着,“师兄,我知错了……我不想回去,求你不要送我回魔道。”
孙元洲心倏地一软,在榻前单膝跪下。
睡梦中的青年褪下了所有盔甲,变成了无助又可悲的小孩儿,哑声乞求:“在那里我谁也不认识……师兄,你废了我的功力吧,让我留在风陵山做你的近侍,我什么都能做……”
孙元洲沉默了,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贴上了九枝灯的前额,只觉那里冷得烧手:“……山主。”
这一句尊称,把九枝灯昏乱的神志拉回了正轨,他骤然放开了那只手,翻身揽紧了腰间剑身,再不发一语。
孙元洲叹息一声,帮他把拱乱的裘氅向上拉了一拉,掩门离去,唤来赤练宗一名弟子:“方才与会的天元宗宗主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想了一想,如实给出了一个姓名。
孙元洲淡然吩咐:“派一支部的弟子去,把天元宗灭了。”
事到如今,魔道人心散乱,灭一宗、少一门,已无任何区别,但屠灭这一宗生了悖乱之心的狼崽子,至少能给其余五十一个宗派之主做个样子,叫他们知道,魔道尊主,不是能任由他们欺凌践踏的。
不管世人与后人如何议论评说,在孙元洲心目中,九枝灯是魔道的英雄,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吩咐过弟子后,孙元洲便转身折回青竹殿中,继续尽心竭力地为他的山主寻找一个枕头。
翻来覆去间,他在桌案下方的暗格中寻到了一枚不大不小的冰匣。
匣子是用灵力封印起来的,孙元洲自是打不开,他也没兴趣探究九枝灯的秘密,脱去自己的外袍,将冰匣一层层包裹起来,勉强做成了个枕头模样,塞在了九枝灯颈下。
榻上之人却敏感得很,一碰便睁开了眼。
他定定注视着眼前人,不再胡言乱语:“……孙元洲。”
孙元洲柔和道:“是。”
九枝灯将眼睛闭了一闭,再睁开时,又想到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温雪尘,还没找到吗?”
孙元洲禀告道:“回山主,弟子们一直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