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是什么时候赶上来的,埃文都没能察觉到,只是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块巨大的冰层凝结的断面的时候,他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卡洛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了他一把。
“小心点哥们儿,”卡洛斯扶着埃文站稳,用眼神示意他往下看——那里长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碧绿色的“植物”,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扎眼得诡异,“如果从这里掉下去,我保证你会变成一具肉质鲜美的人干。”
埃文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卡洛斯究竟是杀了多少蝎鼠,他身上就像是被人用墨水泼了一样,领口、衣袖、裤子上面全都是溅上的血迹,一层又一层,就连下巴上也沾了一些,被他自己随便抹了一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记。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亲切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埃文几乎要恐惧起他来。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卡洛斯——在传说里鲜活了一千年的那个人。
等他们安全通过了冰层,落在最后的卡洛斯突然猝不及防把他的重剑伸了出去,在那些诡异的青草上飞快地扫过,那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青草上伸出细长的藤蔓,严严实实地卷住了他的剑鞘。
卡洛斯站起来,借着往后退的力量猛地抬起手臂,几棵植物被他连根拔了起来,“青草”的根部竟然连着一个骷髅头,植物好像它的“头发”似的,在空中无力地飘着,离开了土壤,很快失去了攻击力,软绵绵地从卡洛斯的剑鞘上掉了下来。
骷髅头径直滚到了艾美脚下。
艾美睁大了眼睛:“天哪,竟然……竟然是传说中的蝙蝠草。”
“草茎磨出的液体,一滴就能让垂死的人焕发出能站起来绕山跑一圈的活力,能刺激出人类最不可思议的潜力。”卡洛斯抽回自己的剑,“交给你处理了治疗师,相信我,这东西最后是有用处的。”
阿尔多拉过卡洛斯,把他的手腕扣在手心里,对艾美说:“保留好,另外你是治疗师,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作用是透支生命,我希望诸位慎重对待,不到要命的时候不要随便用——现在,原地休息十分钟,卡尔过来。”
他们两个人略微往前走了一点,和其他人离开了一段距离。
阿尔多这才松了口气,装给别人看的镇定面具从他脸上卸了下去,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擦过卡洛斯脸上沾着血迹的地方:“没受伤就好。”
卡洛斯满不在乎地说:“已经被它们招呼过一次了,上次还要糟糕,我当时身边没有一个能在远程支持我的,跟一帮只会哇哇乱叫和误伤队友的菜鸟一起才是真灾难。”
“没想到绝影山居然真的在结界之外,”阿尔多叹了口气,“再往后是什么?高级?恶魔级?还是……”
“真正的问题是绝影山本身。”卡洛斯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坐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半山到顶峰,迪腐的等级会越来越高,普通的以及变异的都可能会有,但这些不算什么。山顶不是尽头,再往前走,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下山的时候,会发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湖。”
“在山顶上的湖?”
“对,但湖里不是水。”卡洛斯说,“别问我是什么,我不知道,湖边镶嵌着大量的碧羽石,整个湖面都是绿的,高处风很大,但是湖面上却永远平静无波,但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湖边能听到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水声,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之间到了死地一样。”
“水声?”阿尔多眯起了眼。
“就是八音盒里那种水声,像来自深海,但是又分明从地面上传出来,好像非常遥远,可是闭上眼,又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一样。”卡洛斯提到这个的时候,大半遮在帽檐下的脸上突然苍白起来,他甚至有些紧张地搓了一下手指。
他十岁的时候就偷偷藏在马车下面,去看前辈们执行任务,一条二级的赤蟒不知道怎么地钻了进去,跟这个腰还没有它的尾巴尖粗的小家伙来了个对脸,结果硬生生地被这他用一把小匕首穿透了七寸——卡洛斯好像从小就像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可那个被宝石镶嵌的湖,却让他在多年后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阿尔多轻轻握住他的手。
“没想到真正能修补结界的东西,反而在结界外。”卡洛斯皱皱眉,“说实话,我真有种火中取栗的感觉。”
阿尔多突然心里一动,严厉地问:“刚才在山下,我发信号的时候,你没有立刻撤离,是不是?否则不会这么久才追上来。”
卡洛斯打了个哈哈,站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白天尽量赶路,真正危险的是夜……”
阿尔多:“卡、洛、斯!”
“嗯……我只是把没被烧死的那些老鼠们稍微料理了一下。”卡洛斯别开视线。
阿尔多面色不善,十足的逼供样。
“好吧,”卡洛斯烦躁地抓下自己的帽子,整了整被大风吹乱开始遮挡视线的头发,“我把它们杀光了。”
阿尔多:“那至少有上千只,你怎么敢……”
“有一多半被你烧成干了,”卡洛斯耸耸肩,“听着里奥,我们回去的时候会很狼狈,到时候你想腹背受敌么?”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一声,”阿尔多压低了声音,几乎想破口大骂,“弗拉瑞特先生,我警告你,这不是你们上回那个连个组织者都没有的散兵团,你难道还是未成年么?一离开我的视线就随意自作主张干些危险的事?你难道不知道……”
“里奥,”卡洛斯立刻从善如流地放软了声音,“我错了。”
阿尔多的训斥全让他这一声带着点讨好的、软软的“里奥”给堵回去了,堵得他脸都快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