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回头,看到陈墨后眼睛猛地一亮,脱口说道:“陈墨,你果然没死!”
☆、第三十一章
“我当然没死,我活的好好的,你们谁啊?干嘛要来饭店找事!”陈墨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这些人走到陈爸陈妈的面前问道:“你们没事吧?”
看着陈墨一脸关切的表情,陈爸陈妈眼圈通红的纷纷摇头,陈妈更是忍不住的一把搂住陈墨。
陈墨有些生气的看了眼围住陈爸陈妈的这些人,刚才着急陈爸陈妈的安危没有看清,这会儿在灯光下打量这些闹事的人才觉得古怪。
一共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年纪大的头发花白,看起来都有六七十岁了,年纪小的才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不管男女老少,这些人都是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头发也都是枯黄的,身上穿着老土破旧的棉袄棉裤,灰土土地根本都看不出原本的花色。浑身气质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看起来就好像是刚从山沟里出来的一样。
陈墨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们是到底是谁啊?应该不是附近剧组的临演吧?”
陈墨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反倒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沧桑的老大爷一把拽住陈墨的胳膊说道:“你就是陈墨吧,你真的没有死。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还要指控我的儿子杀了人,一定要让他坐牢呢。拜托你行行好,做做好事吧,你去跟警察说放了我儿子好不好?我知道我儿子对不起你,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逃走,他也受到了惩罚不是吗?而且你现在都已经好了,还成了大明星,就不要告他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们全家都要靠他来养活,如果他去坐牢,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都会饿死的……”
陈墨有些懵逼的看了眼面前哭的涕泪横流的老大爷,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站在陈墨身后的陈爸陈妈却突然激动起来,他们跑到陈墨前面死命的拽开那位老大爷,还想要把所有人都赶出饭馆,“你们走,快点走,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的儿子就是shā • rén凶手,他是故意shā • rén,他杀了我的儿子,他就该偿命,为什么法律才判他七年,应该判他死刑才对。我儿子才十七岁,他怎么能那么残忍,为什么要开着超重的货车跑进市内,为什么开车的时候要喝酒,为什么撞了我的儿子以后不把他送到医院,反而要跑掉,我儿子就是因为耽误的太久才会死掉的,他是故意shā • rén,他杀了我儿子,他应该偿命——”
“可是你儿子没有死不是吗?他活的好好的,他还成了大明星,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儿子,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他才二十六岁,难道要在牢里度过七年吗?那我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谁来养活我们啊……天啊,老天爷开开眼吧,我们真的活不起了……”
老太太一边哭闹,一边拽着儿媳和两个孙女跪下来给陈爸陈妈和陈墨磕头,“我给你们磕头,是我儿子对不起你们,但是你儿子明明没死,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我儿子要判的那么重。你就不能做做好事吗?就算给你儿子积阴德也好,难道不能放过我儿子吗?”
“——不能不能不能,我恨不得杀了他!”陈妈突然状若疯狂的爆发了,她一手一个拽着跪在地上两个女孩儿往外托,“shā • rén犯的女儿,shā • rén犯的老婆,shā • rén犯的爸妈……快点滚出我的饭店,滚出去。”
陈爸也推搡着几个男人,陈墨立刻明白过来,连忙示意几位助理帮着陈爸陈妈把人撵出去。身为经纪人的杨钦东考虑的比较多,他一把拦住陈墨说道:“这件事情应该妥善处理,我们解决问题的手段不能这么粗暴。你现在这么有名气,饭店外面肯定有狗仔记者守着tōu • pāi,他们不进来只是为了拍到更多的东西,如果我们放任这些人出去乱说,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形象——”
“那就让他们随便好了。”陈墨舔了舔嘴唇,回头看着疯疯癫癫伤心又绝望的陈爸陈妈,开口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资格说什么,还是听我家人的吧。把他们赶出去,我家人不想看到他们。”
杨钦东听到陈墨这么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古怪在什么地方,外面已经响起了闪光灯和频频按快门的声音。杨钦东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他还想劝说陈墨,无奈陈墨固执起来根本不听别人的劝,甚至要帮陈爸陈妈动手撵人,杨钦东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助理将那一家人请出饭店,然后面对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
饭店里顿时只剩下陈爸陈妈和陈墨,微微的抽泣声在饭店内响起,眼眶含泪的陈爸搂住捂着脸哭泣的陈妈,一对失去了儿子的夫妻无助的靠在一起,神色悲戚而又绝望。
陈墨有些难受的低下了头,他将倒在地上的桌椅扶了起来,拿着抹布擦了擦,又从饮水机内倒了两杯水递给陈爸陈妈。
陈爸接过水放在餐桌上,陈妈突然说道:“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原本想关了饭店到公寓给你做点吃的,这样你就不用坐那么久的车跑回来。”
陈墨看着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妈继续说道:“我们家小墨很乖巧的。他长得帅,学习又好,从小到大都不用我们操心。他也很傲气的,从来不喜欢跟同龄的小朋友玩,嫌弃他们懂得没他多。我们家附近的女孩子都喜欢小墨的,连邻居们也都夸小墨好。他每天早晨上学,晚上放学,从来都不会像别人家的小孩子那样,故意逃学故意晚回家。他总说放学会饿,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吃饭。所以他爸每天都掐着点做好夜宵等他回来吃。可是有一天,他晚上没有回来,我跟他爸还以为是学校没有放学,再加上那天有剧组开夜戏,跑来饭店吃饭的人很多,我们也抽不开身,就没在意。好不容易忙到十一点多,客人都走了,小墨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就给他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结果孟老师说学校九点钟就准时放学了。我跟他爸这才慌了,连忙扔下饭店出去找人……”
陈妈哭着看着陈墨,哽咽道:“结果在半夜三点多的时候,警察突然打来电话,说小墨被车撞了,肇事司机逃逸,小墨是被过路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的。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小墨因为失业过多导致大脑缺氧,一直昏迷不醒……”
陈妈用手捂着嘴巴,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泪珠划过堆积的眼角纹,划过脸颊,从下巴滴到桌子上,晕染出一圈圈透明的水痕。陈妈捂着嘴哭道:“……那个人为什么要逃,医生说如果那个人在撞了小墨之后直接把他送到医院,小墨根本不会出事的。可是他逃走了,把我的儿子扔在那里逃走了。我的儿子才十六岁,他被车撞了,一个人躺在地上,晚上那么黑他流了那么多血,他的血把马路都染红了,他才十六岁,他会疼,会害怕的。我们两个也是,明明知道小墨从来都不会晚回家,从来都不会偷偷跑出去玩,为什么那天明明知道他没回来都没有出去找他,为什么没有早点给孟老师打电话。如果我们能早点意识到,早点出去仔细的找一找,也许小墨就不会……”
“我的小墨在医院躺了那么久,医生说他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和他爸每天都在医院守着他,跟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可是他吃不了,他也没有办法跟我们说话。他甚至连呼吸都渐渐变弱,医生说他很可能会在昏迷中死掉……然后有一天,监视器忽然没有反应了,我和他爸吓坏了,大声叫医生,结果医生来了以后,就没事了……小墨居然醒了,”陈妈死死握住陈墨的手,哭的青筋暴露,“小墨又醒了,可是他不记得爸妈,不记得我们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陈墨停止了呼吸。所有人都以为陈爸陈妈的激动是源于陈墨的苏醒。甚至在连陈爸陈妈自己也觉得是在医院呆久了出现了幻觉。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醒过来的陈墨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小墨醒了,不记得爸妈,不记得周围的任何事情……医生说小墨是昏迷的太久了,所以才会失忆,才会不记得我们,慢慢会好起来的……”
“……可是怎么会呢,我的小墨那么乖那么好,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呢……”陈妈一把搂住陈墨,死死的搂住陈墨,然后又推开他,双手紧紧的捧住他的脸,目光直勾勾地盯在陈墨的脸上,“明明就是我的儿子,这张脸是,这双手是,这个身体都是,医生说你只是大脑缺氧昏迷的太久了,所以得了臆想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陈墨也忍不住跟着哭,他低下头,完全没有办法回答陈妈的话。
陈妈见状,哭的越发厉害,伤心的抱住陈墨哭道:“……那个shā • rén犯,他杀了我儿子。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孩子,他杀了我儿子,他杀了我儿子啊……怎么可以原谅他,怎么可以原谅他,他杀了我的儿子,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怎么有脸还请求我们的原谅……”
陈墨看着陈妈哭的快要抽起来的样子,连忙搂住陈妈安稳道:“你说得对,这样的人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陈爸也在一旁默默流泪,他把陈妈揽到自己的怀中,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手握着她的手,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彼此支撑下来。他抬头看着陈墨,低声说道:“……那个肇事逃跑的司机是个开长途货车的,家里很穷,父母年迈没有养老金,家里有两亩地,但是没有人种,因为他家只有他一个男人,上面六个姐姐都嫁人了,还有一个妹妹瘫痪在炕上,他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全家这么多人只靠他一个赚钱,家里的两亩地承包给女婿,每年只给两百斤大米……虽然这个人很可怜,但是他明知道货车超载还开上路,为了解乏还在休息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撞了人又逃跑,他说他是害怕被抓后拿不出给小墨看病的钱,所以慌乱之下才会逃走,被抓到之后他也来医院了,他跪下来求我们,说他没有想要故意shā • rén,他只是害怕……”
陈爸说到这里,大概又想到了陈墨被撞后孤零零的躺在马路上,结果因为失血过多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才会死去的事实。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道:“虽然那个人很可怜,但你不会原谅他的对吧?”
陈墨看着满脸绝望麻木的陈爸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对,我不会原谅他。因为我没有资格这么做。”
他没有资格原谅肇事者,而有资格这么做的,已经永远都没机会开口了。
小饭馆内的气氛再次寂静下来,只能听见陈妈不间断的小声抽泣。
小饭馆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门框上悬挂的招财进宝的铃铛被撞的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内显得越发突兀,陈墨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杨钦东面容凝重的走了进来。
“他们想要采访。”杨钦东看了陈爸陈妈一眼,含含糊糊地说道。
陈墨皱眉,直接反驳道:“不行。你没看到我家人什么状态吗?这种情况下怎么做采访。”
杨钦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墨也知道那些记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想了想,起身说道:“我出去跟他们说,叫他们不要骚扰我的家人。”
“你……”杨钦东知道陈墨的脾气,生怕陈墨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不顾的爆发出来,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犹豫的看了看陈墨,又看了看陈爸陈妈,小声建议道:“其实搞出这么多事,那些人无非是想要替自己的儿子开脱罢了。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他们都是弱势群体,一旦处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