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忽然挥起手杖往墙上一抽,只听“啪”的一声,那手杖竟然应声折断了!
小顺的腿弯了几弯,终于是提醒着自己没有跪下:“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了?”
何司令回身,慢慢的踱到了他面前,然后抬手,“刷”的给了他一个嘴巴:“混账!”
小顺被他打的头一歪,随即又站正了,低头辩解道:“我知道我不该杀那么多人,可是他们全是吉京浩一伙的!他们死有余辜!”
何司令轻声道:“我没有说你是滥杀无辜。”
小顺抬起头,双目明亮,满面困惑。
何司令脸色煞白,毫无预兆的挥舞起那半截手杖怒吼起来:“你这是清洗!!!”他用力的拍了身边的桌子:“你清洗了我的参谋处!你这是在我的队伍里搞恐怖统治!!!”
小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震到了,神情惊惶的结巴道:“可、可是不杀他们的话,他、他们始终都是危、危险分子啊!”
何司令抡起那半截手杖,似乎是想向小顺的头上招呼,可是手杖高高举起来了,他却临时改了方向,将它砸在了桌面上:“我去你妈的危险!没有好处谁都是我的危险分子!有了好处你还怕他不跟着你?我告诉你——”他用手指了小顺的鼻尖:“军队里最忌讳的就是清洗!把人逼狠了人是要造反的!一旦有人挑头闹起了内讧,那帮小兵们一人一枪能把我打成筛子!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吉京浩起外心,你处理他一个人就是了!涉及旁人干什么?吉京浩是参谋长,他下面的人敢不听他的吗?擒贼擒了王也就算了,一家的队伍你还要斩草除根吗?”
何司令说到这里,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只喘粗气。而小顺听了他这番极暴躁的训斥,仿佛也是真心悔悟了,两只眼睛就流下泪水来:“爸爸,我知道错了。我先前不懂,这回我明白了。”
何司令看了他一眼,又是一跺脚:“你哭什么?现在队伍里除了我就是你,你闯下了这样大的祸,还有脸在我面前哭天抹泪?你现在给我出去,出去安抚人心!对于参谋处里的那帮冤死鬼们,凡是有家眷的,一人给我发一千大洋的抚恤金,要是有那人口多的,就酌情再给添个三百五百,知道了?”
小顺慌忙擦了眼泪:“知道了。”
何司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一抬头又怒吼道:“那还不快出去办?!”
小顺被他吓的一跳,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跑了出去。
何司令发了这一顿脾气,就觉着心口都疼,心想这孩子还是年轻,什么也不懂啊!
见德王
军队中的这场fēng • bō就此平息了。一千大洋的抚恤金不是小数目,所以亡者家中也就不敢再有什么抱怨。而在何司令回营的当天夜里,小顺意意思思的站在床前,眼望着洗漱完毕的何司令慢悠悠的走进房中。
“爸爸。”他直视了何司令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何司令没理他,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坐下了。
小顺挨挨蹭蹭的跪在了他腿旁,抬手就要去抱他的小腿:“爸爸啊……”
他的话音没说完,何司令忽然满脸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站起来!”
小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依言起了身。
何司令仰头望了他,神情严肃,目光有力:“小顺,现在你只有在我面前还是小顺,只要这屋子里再多出一个外人来,你都是何承礼!何承礼不是动辄下跪的奴才,何承礼是我的儿子,是何家的大少爷,是要有风骨的!我知道你先前是被我打怕了,这是我的错处,我往后不会再动你了,你自己也要有点心气,只要你觉着自己是对的,那就谁也不要怕,包括我在内!我何宝廷养不出软蛋儿子,你得给我硬气起来!知道了吗?”
小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爸爸。”
何司令叹了口气,缓和脸色抬腿上床,又掀开被子道:“你也上来吧,过去的事情就算了。”
小顺上了床,老老实实的抱住何司令不敢乱动,是受了深刻教诲的模样。
翌日,何司令见营内再无其它异常,便启程去了穆伦克旗视察工程的收尾情况。长驻在穆伦克旗监督工程的是个蒙古喇嘛,即乌日更dá • lài的胞弟哈丹巴特尔,汉人士兵们嫌他名字太长,便简称其为哈喇嘛。
乌日更dá • lài是个吕布样的壮汉,他这弟弟也有乃兄之风,长宽高都比一般人要大出一个尺寸来,不过乌日更dá • lài是个武将,气质剽悍;而这哈丹巴特尔从小在寺庙中熟习经典,大些后又随着他的上师游历外国,见多识广,倒是很有些飘飘欲仙的斯文态度。何司令对这蒙俄混血的两兄弟一直颇有好感,其中对待乌日更dá • lài,他是倚重;对于哈丹巴特尔,他是尊敬。
他抵达穆伦克旗时,正是中午时分。远在路上之时,他就看见高低起伏的草原上突兀的屹立起一座城池,仿佛是从天外飞来的,同周遭景色很不协调。待到汽车靠近城门了,他首先见那外围的城墙高大坚固,城下还有护城河环绕,城上的岗楼碉堡分布密集;战壕也是四通八达。进城之后里面道路平坦井然,各处的掩体工事也修建的合理巧妙,便十分满意。
汽车又向内行进了一段路途,便进入了他的私人府邸区域之中。此时他隔着车窗忽然看到哈丹巴特尔带着两名侍从立于路边,就赶忙命人停车,推开车门招呼道:“哈喇嘛,请上车吧。”
哈丹巴特尔是一身红色僧袍打扮,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瞧着很有点学者风范。对着何司令双手合十一礼,他用一口流利柔和的汉话答道:“我不上车,司令也下来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