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巴特尔是有点本事,能将城池修筑的固若金汤。中央军在外面围了也有一个多月了,炮弹打过来了无数,硬是没能炸塌一角城墙。后来十八师的士兵就开始冒着炮火从城下向上爬,城上的蒙军就一边用机枪向下扫射,一边大面积的向下浇滚开了的柏油。制的中央军那边鬼哭狼嚎。
穆金安没了主意,转而向小他十多岁的何承礼请教。何承礼眨巴眨巴大眼睛,想了半天做出如下答复:“反正现在运粮的通道已经打开了,大不了我们就围城,围他两个月三个月,看他有多少粮食可以支撑!”
穆金安算了算日子。此刻是六月份,再过三个月才是九月,天气还不算寒冷,所以这办法还是可行的。穆金安只怕在草原上过冬——棉衣不是很齐备,而且草原上的冬天无遮无掩的,真能冻死人!
何承礼站在阵地之上,远远的望向穆伦克旗的城墙。
他想自己同何宝廷这人之间的距离超不过七十里,可是也许永生不会再见。何司令这三个字在他短暂的成长岁月中,代表着一切无缘无故的屈辱和痛苦。他其实不大在乎何司令的生死,他只晓得自己如今终于逃出来了!
他不甘心白白承受了何司令加诸自身的那些苦难,既然人已经活的不如了一条狗,索性就完全的豁出去赌一把。反正他除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之外,一无所有。
老天开眼,他在并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赢了!
他对于自己的前途,还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规划,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做何宝廷!
他要像何司令那样生活、呼吸、说话、行动!他受够了何司令这个人,可是他的目标是要成为下一个何司令!
成为何司令的第一步,就是先打败何司令!
他已经站在了一个很高的起点上,有兵有权有名分,接下来的就是把蒙军给——用何司令的话讲,叫做“处理掉”!
往事不堪回首,可是前途无量呢!
中央军将穆伦克旗又围了两个月,在烈日炎炎的八月天里,穆伦克旗内开始闹粮荒了。
幸而是夏季,穆伦克旗又是一片小小绿洲,所以总还不至于饿死人。等进了九月份,是庄稼收获的时候了,何司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派出一部分精锐骑兵,打算突围出去弄些粮食回来。何承礼对此所采取的措施,是架起榴弹炮对准了城门口,也无须如何瞄准,就是密集式的轰炸,让骑兵们根本不敢露面。
穆金安对何承礼很佩服,同时也有点着急:“咱们还要围到什么时候?总不会等到入冬吧?这地方可是冷的早!”
何承礼遥遥的指了城墙道:“何宝廷是个倔脾气,不过还没到视死如归的程度!他不会留下来与穆伦克旗共存亡的,等到真支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他也许会逃往厚和去找德王。如果你想活捉他的话,从现在开始就要打起精神来了!”
穆金安笑道:“他又不是个鸟儿,难道还能从天上飞走不成?”
何承礼笑微微的瞟了他一眼:“他很会跑的!”
穆金安随口感叹道:“看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是真有道理啊!”
他这话是有感而发,无心之言。哪晓得何承礼听了之后,当即沉了脸色,扭头就走了。
等进了十月,穆伦克旗内开始杀战马吃了。
何司令皱着眉头对阿拉坦道:“我早要送你走,你不走;现在怎么办?就算不饿死,也跑不出去了!”
阿拉坦很坚定的摇摇头:“我不、啊不回家!”
何司令急促的叹了口气:“糊涂虫!你老婆总不能一炮轰死你!”
阿拉坦依旧摇头:“我……我死、死也不不不见她!”他抬起头望向何司令:“她过门第、第三天就……就打我!”
何司令哪有闲心听他讲家务事,“唉”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了他道:“你要留就留,死在这儿了可别怨我!”
阿拉坦神情诚挚的答道:“我、我不怕、怕死!”
何司令不耐烦的一挥手:“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你老婆!tā • mā • de娘们儿有什么好怕的?你个废物!”
离了阿拉坦,他在卫士的簇拥下前去了城东的地道口。
地道只挖了一个开头,土硬,士兵们又都饿的面黄肌瘦,所以工程进行的速度就十分缓慢。何司令站在地道口望着眼前那个浅浅的小洞,又想着十月份了,马上就要天寒地冻起来,不禁一阵急火攻心,登时就是眼前一黑。
他不动声色的扶墙站稳了,不肯当人示弱。
一阵冰冷入骨的秋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寒战,裹紧身上的黑大氅匆匆回了地面,坐上汽车前往司令部。
穆伦克旗的城下其实是有通向城外的地道的,可是在城外上地的地点都不大合适,是在中央军的包围圈之内。如果是一两个人的话,或许可以从中混出去;可是何司令要做的是大规模的撤退,千军万马可不能一起从中央军的眼皮底下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