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拉耸了耸肩膀,然后在格列格里讶异的目光中缓缓走向海登。
海登咧起嘴角,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几乎驱走黑夜的寒意和朦胧。
蒙德拉眼睛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笑容。他的笑容仿佛带着刺,让他的眼睛有些发疼,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死物遇到光明神力那样的难受。
海登见他顿住了脚步,主动上前走两步,在格列格里出声之前,将他搂进怀里,用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面颊,“你应该戴个面罩,这样才不会把脸蛋冻伤。”
蒙德拉道:“不会冻伤。”西瑰漠夜晚的温度可以在脸上结出一层霜来,对付炎热和寒冷是每个生活在西瑰漠的亡灵法师的必修课。
海登拉着他上马车,并且将临行前妮可夫人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
蒙德拉对吃并不很感兴趣,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伸手的打算。
海登识趣地收了起来。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莫妮卡小姐一点都不容易讨好,但就因为这样,才格外有趣。他笑眯眯地看着蒙德拉昏昏欲睡的样子,丝毫不感到不耐烦。
这辆马车比格列格里的马车要宽敞和舒适得多。蒙德拉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脑袋将额头贴在窗户上,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但是他很快又醒了过来。未经修葺的路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石头,车厢不断地上下颠簸着,连带将他的额头一下下地撞在窗户上,发出轻轻的咚咚声。
海登捂着嘴唇似乎在笑,不过身体已经摆好了让他靠过来姿势。
蒙德拉揉了揉额头,想了想,干脆将蜷起膝盖,用双臂环住,然后侧着头枕在膝盖上。
被无视的海登只能叹息着将手臂放在他的身侧,形成一个保护圈。
蒙德拉睡了会儿,身体果然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晃动起来。有好几次,他的肩膀几乎要贴到海登的胸膛,而海登也做好了捐献的准备,但到关键时刻,马车又把他颠回去了。
“……”
几次之后,海登将手收了回来。他非常确定,尽管这个姿势看上去很不牢固,但事实上,它有独特的平衡力。
马车靠近梵瑞尔边缘的时候遇到了在这样站岗的士兵,冷冰冰的厉喝声隔着车门板透进来。
海登伸手轻轻安抚着惊醒的蒙德拉,静静地听着汉森解释。
士兵似乎对他们的身份依旧抱有怀疑。其实他们的怀疑是完全有根据的。格列格里为了摆脱黛米夫人的纠缠,故意放弃离梵瑞尔最近的传送魔法阵密塞城,选择了方向相反却路途遥远的卡特拉城,从常识上来说,是绕了远路,再加上这样黑漆漆的夜,这样两辆马车怎么看怎么可疑。
汉森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忽视手中的通行令,走到马车边。月亮终于在云层后面露出小半张脸,稀薄的光萦绕在马车的周围。
士兵搜寻的目光在触碰到马车上那简洁优雅的家徽时猛然顿住。仿佛不敢置信,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美丽的紫色郁金香含苞待放,比宝石更加诱人。
“那菲斯特……”士兵身后的另一个士兵惊叫起来。
汉森低笑着将手中的通行令收了起来。
“请下车。”站在前头的士兵谨慎不安地喊着,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心虚。
门被轻轻推开。
海登跨步下来,耀眼的金发在月光下镀了层神秘的苍白。他看着那两个更加惶恐的士兵,微笑道:“我是海登·那菲斯特,后面那辆车上坐着格列格里·丹亚,因为私人的原因,我们想用卡特拉城的魔法阵传送去玛耳城。希望你们能放行。”
“当,当然。”前面的士兵仰望着海登,激动得几乎想用单手折断手中的长矛。眼前站着的这个不仅仅是帝国元帅,还是每个帝国军人最崇高的榜样!他们尊敬西罗,因为西罗是帝国的主人,是尊贵的皇帝陛下。他们尊敬海登,却因为他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是目前帝国最战功彪炳的军人!
海登伸手理了理他的军装,“贝萨将军曾经说过,夜晚是士兵最困倦的时刻,却是敌人最清醒的时刻。但是你们的表现狠狠地反驳了他的话,帝国的士兵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比敌人更加清醒的头脑。”
“是!”士兵们挺起胸膛,骄傲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隐隐的青年。
海登向汉森伸出手。
汉森掏出通行令交给他。
海登道:“不过我更希望下次你们放行是因为这张通行令,而不是因为这辆马车。”
士兵脸色红了红,讷讷地点点头,看着海登重新登上马车后,自发地站成两列,举起长矛,用已知的最高最崇敬的礼仪恭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