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知道的。”沈桢静默半晌,缓缓道:“这次上山,我就是来同你告别。”
这回换做沈清轩一愣。沈桢看了看他,而后垂下眼帘低声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我请调去南边宁远县县衙上任……文书已经下来了,月底我就启程。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沈清轩皱起眉头,思索宁远县在何处,想了很久,才记起那宁远县是南面极偏远的小县城,地处湿热,民风彪悍,山贼草寇横行,是以那处的人,都被唤作南蛮子。
沈清轩的眉头久久后才松开,道:去那里也好,你这性子留在京中,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去那里磨砺一番,再回来时哥哥为你洗尘。
沈桢笑了笑,伸臂勾着兄长的脖子,将脑袋埋进去,低低道:“我知你会这么说。”顿了顿,又道:“那里虽然苦了点,却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哥哥不用挂念,个把草寇山贼还降不住我,且爹爹在那里有商点,衣食方面也不用担心……最多十年我便回来。”
沈清轩沉默着,点了点头。
首次别离,况且又是自小陪伴长大的兄弟二人。虽隔了些年岁,境况迥然不同,然血浓于水的情分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抹灭的。彼此俱是难过。
亦不知多久,沈桢才说了一句:“哥哥,我知你身体不好。可你得答应,至少要等我回来。”
沈清轩又是一愣,醒悟过后忍不住酸楚,连忙点头应道:我自是等你回来。你放心,我尚未看你成家立业,挑起沈家光耀门楣延续香火的担子,我怎么能撒手就走。
沈桢这才笑,“等我回来就娶妻生子。生两个娃儿,抱一个给你就是。”
沈清轩仍点头,心里却想自己未必不能娶妻生子。只是脑中出现这个念头的同时,伊墨的脸也好死不死的陡然冒出来,骇的他连忙将这些浮躁念头一起遏压下去。再不敢想。
兄弟俩又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些话,沈清轩一度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能开口出声的事情告诉他,连着认识那条大蛇的事一起,省的弟弟挂心,出门在外悬着心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虽他现能够出声,也不知这一状况能保持多久,将来又会出什么意外。命里沉浮的事情他已经历过,在未确定最终结果之前,何必让自己亲人跟着一起忐忑。
何况,他与伊墨的将来,扑朔迷离的很。谁也不能够给谁承诺。
再者,承诺本身就空洞乏味。谁又信呢?
后半夜,沈桢已经睡熟,眉眼温顺的偎在他身旁,像儿时一样,在兄长面前乖巧又懂事。
沈清轩摸了摸他的眉,出神的看着,自小就有人说他们兄弟,最相似的就是这双眉眼。
最不像似的,也是这双眉眼。
在沈桢还朝气蓬勃满眼天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双阴郁怠倦的眼。
沈清轩无声的叹了口气,掖好两人的被子,也逐渐迷糊着睡去了。
接下来是连续几天的忙碌,因沈桢要赶路赴任,合家上下忙成一团,连沈清轩都推辞不掉,也下了山。
人手不够,沈清轩把自己的小厮也遣过去帮忙,他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角落阴影里安安静静的呆着。
沈桢忙于和朋友们告别,出入酒肆饭舍,回到家了也不能歇息,被沈老爷拉着,一一拜别长辈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