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轩愣住,说:“那怎么办?”
伊墨说:“你要养就养着便是。”
“……我一个男人,养个孩子叫什么事。”沈清轩直摇头:“我养不了他,你养。”
伊墨说:“痴人说梦。”
沈清轩还待说什么,屏风外被冷落在椅子上的婴孩突地又大声啼哭起来,嗓门嘹亮,音量大的惊人。
沈清轩双肩一垮,叹道:“早知道先前不该给他喂得那么饱。”说是说,整了整衣物,还是出去了。等看到那小肉团子赤条条的被摆在冰冷椅子上时,沈清轩又觉得心疼,这世上也只有失了父母的孩子,才会这样孤单单的被丢在一旁,连件保暖的衣物都没有。
将孩子重新抱起,沈清轩将它放到床上,又找了几条自己冬天护膝的小被子出来,做了个襁褓将它裹住,重新抱在怀里哄着。伊墨远远地一边站着,也不帮忙,显然是不喜欢孩子,沈清轩到觉得,比起不喜欢这孩子本身,他更讨厌的是小家伙没完没了的哭闹。心里不由得好笑,想起曾经床笫之事中那句“你要给我生小蛇”,忍不住默默腹诽,我即便给你生了,你怕是也要跑到天边去的。腹诽归腹诽,低头看着怀中婴儿,沈清轩真的犯难。
并非他不想养,他今年这个岁数,同龄人早就做了父亲,哪个不是有了一儿半女,惟他膝下寂寞。
曾经倒是有过孩子,结果刚刚成形,又被老天收回去了。心疼也好心痛也罢,都尽力忘怀了去,否则还能怎么样呢?
早就对孩子的事死了心,现在却又送了个孩子到他怀里。庆幸之外,更多的是担忧吧。
他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若是养它几岁,撒手人寰,这小东西岂不是更可怜?再说沈家深宅大户,如是他亲子,他死后自然会悉心照料,不必担忧。这却是个捡来的孩子,将来异于常人之处必定会被发觉,到那时他一死,再无人护着这孩子,又不知道平白要添多少罪。
况且到底是狼母所生,骨子里的狼性是抹不掉的,他活一日,尚可教导一日。他死后,谁又愿意平白无故不计较他的野性,淳淳教诲?
这世间冷暖,他这样一个成人有时尚且不寒而栗,怎么能把这孩子抚养着,爱护着,又在他年幼仍需呵护的年月里,最终遗弃?
沈清轩想了又想,心中仍是无法做出决定。
倒是活这么多年,头一回在责任面前望而却步。
有些责任他能一肩挑起,有些则不能,尤其是对这样一个稚嫩的生命时。沈清轩不知道能照顾他多久,不知道能给他怎样的生活,不知道能为他铺出一条怎样的路……而往往有时,这个无辜的生命的所有未来,都押付在他一瞬间的决定上。
孩子又被他哄睡了,沈清轩抱着婴儿,长久沉默。
伊墨一直在等他决定,却并未等到。只能开口询问,到底在犹豫什么?
沈清轩仍是沉默,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婴儿,睫毛又长又翘,泪痕未干,呼吸比成人短而快,带着浓浓奶香。
又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轩才打破沉静,低声道:“伊墨,我还可活多久?”
“……问这做什么?”
“我想养他,又怕中途死掉,到那时他要吃更多的苦,我舍不得。”沈清轩也不隐瞒,将自己心思和盘托出:“若是还能活个十几年,我就养了他,教他如何与这世界相处,受了欺负如何反击,心情不好时如何排解……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再照顾他几年,教他排除杂念,平和性情,那就更好不过了。”
伊墨看着他的侧脸,低沉着嗓子道:“你想的倒是周全。”
沈清轩垂头不语。
两人安静着,各有所思。
最终伊墨走过去,站在抱着婴孩的男人面前,神情冷漠的命令:“张口。”
沈清轩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听话的张了嘴。伊墨指尖一弹,一粒闪着金光的丸粒飞入他口中,顺着咽喉滑入食道,沈清轩下意识的闭上嘴,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