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乙大约也觉得有点欺负小孩的感觉,咳了一声道:“那什么,叔也不白拿你的,那药墨里有点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拿来瞧瞧,剩下多少我再还给你。”他从老式八仙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着的中药,嘱咐夏阳道:“晚上回去把这个煮了,药汤泡脚,药渣覆眼睛,今儿晚上好好睡一觉,咱们明天开始。”
夏阳应了一声,接过药带着蒋东升出去了,走出门老远还能听到冯乙在里面咳嗽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喘不太上气的痨病鬼。
蒋东升微微皱眉,拉着夏阳在门口站了下,道:“这药真拿回去用?夏阳,我这么觉得那人说的神神叨叨的……”
夏阳反手握住他的手,拖着他往前走,声音里倒是带着点放松的意思:“你别乱想了,这是我姥爷的学生,冯川的医术你见识过吧?他可是被大医院请去的,而且还治好了我姥爷的腿。你想啊,冯川都夸他哥哥厉害,那肯定错不了。”
蒋东升也知道那个冯川是个不错的医生,为人踏实好学,但是这个冯乙从长相上就不是踏实的,他还是有点疑惑。正想着,忽然手心就被夏阳勾了两下,抬头去看,夏阳也是挑着眉毛看他的。
夏阳伸手指了前面,那边是他们俩锁自行车的地方,夏阳规规矩矩的拿铁锁链把自行车扣在路边的灯柱上,蒋东升厚颜无耻,直接就把自己那自行车给拴在了夏阳车轱辘上。两辆自行车锁成了麻花,蒋东升不开锁链子,夏阳也走不了。
“蒋东升,你下次不能这么锁车了你知道吗?快去开车锁。”夏阳声音在厚围巾后面,带着点鼻音闷声闷气的。
蒋东升咳了一声,赶紧上去给打开车锁,把两辆车扶正了,道:“我这不是顺手给锁上了吗,而且这两辆车栓一块谁也推不走不是……”
夏阳推过自己的自行车,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可这样我也走不了。”
蒋东升把他的帽子给往下按了点,笑道:“对,所以你得等着我。”
夏阳回去要按照冯乙说的给蒋东升煮药汤,蒋东升不让他忙活,给夏阳拿了本书把他留在卧室让他自己呆着,没一会就煮好了弄来了。
夏阳常年泡在中药里,闻着冯乙给开的那方子倒是闻出了一点熟悉的味道,他耸了耸鼻子疑惑道:“蒋东升,你觉不觉的这跟我泡的那个有点像?”
蒋东升脚上泡的泛红,听见他说也跟着闻了两下,“还真是挺像的,都带着股青草渣子味儿。”
冯乙这次开的药跟过去不同,夏阳也有点纳闷,只想等着明天和蒋东升一起过去了好问问冯乙怎么回事。蒋东升这边连泡脚带覆眼睛的,身上热烘烘的舒服,干脆仰过身半躺在床上跟夏阳说话,也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夏阳聊起来就特别高兴。
夏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把那套松烟药墨给拿出来放在盒子里封好,摩挲着盒子有些不舍。外面忽然传来几声猫叫,喵呜喵呜的声音中气十足。
夏阳起身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头还盖着厚雪倒是也看不清楚,只模糊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迈着短腿跑过来,“好像是七块钱……”
蒋东升也顾不得说了半截的话了,忽的一下坐起来,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别、别让它进来!”
夏阳有点奇怪,回头看他一眼,道:“为什么不让七块钱进来?”
蒋东升覆在眼睛上的那个裹着药渣的白布包都滑落下来,他顶着那药渣包,磕磕巴巴道:“那什么,它好些天没洗了,身上不干净,对,不干净!夏阳你平时不都说它爪子脏,给它洗干净了才让进屋的吗?”
夏阳道:“那是夏天啊,现在冬天外面那么冷,它也抓不到什么东西吃,可能是饿了。我放它进来喂它吃点东西,不留它睡在屋里……”
夏阳没听他的,站起身去给大猫开门。蒋东升一下站起来,他忘了自己脚还在盆里差点给绊倒,溅了不少药汤出来,单脚蹦着跳出来,急得在那喊:“夏阳别开门,别让它进来!”他之前要用猫毛,几乎把那猫剃成了半秃,夏阳看见还不得跟他急啊!
蒋东升还是拦晚了,夏阳刚开了一条门缝那大猫就跐溜一下钻了进来,一边抖着身上的雪一边谄媚的喵呜叫着。等它身上的雪抖落干净了,也露出了那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斑秃,当真给给剃了个惨不忍睹。夏阳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道:“这怎么回事?谁给弄成这样的,怎么七块钱身上的毛东长西短的……”
“那什么,我就想剪下一点来用,它一直扑腾,我剪子没拿稳……”蒋东升吭哧了半天,心虚的不敢去看夏阳,“我也给它留了不少,你看,它脖子上不还有毛呢吗,我还在西边那屋里给它絮了窝,塞了不少棉花进去,没冻着它。孙姨这几天过年炸的小鱼也给了它不少,它比之前胖了,真的,不信你摸摸它肚皮!”
夏阳手放在大猫的肚皮上,大猫翻个身露出自己肚子上被狗啃了一样的那块白毛,短短的绒毛随着肚皮的起伏微微动了下,它眼神无辜的冲着夏阳喵呜了一声。
蒋东升摸着鼻子去看另一边,咳道:“那什么,过几天就能长回来,真的。”
夏阳在大猫脑袋上摸了一把,心疼的道:“那你也不能这么乱剪啊,你看看它脑袋,都快剪秃了。”
蒋东升立刻蹲下身诚心诚意的跟大猫道歉,“对不住啊,我错了,下回我不那么剪了……”
“还有下回?!”
“不不,没下回了,我保证!”
大猫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赖着夏阳不肯走,等听够了夏阳教训蒋东升,这才又颠颠儿的跑出去叼了好大一块腊肉进来,献宝似的放在夏阳脚边。腊肉太大了,拖进来的时候都差点被门缝卡住,油腻腻的在地上拖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