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老板跟夏阳谈了路线,大部分都是岳老板在说,夏阳在听,期间偶尔交流一下也都是些交接上的细节问题。
蒋东升在一旁坐直了身体一声不吭的听着,一双眼睛盯着夏阳,神情严肃。
夏阳被他盯得脊背发麻,略微侧过脸离得他远了几分。
蒋东升身上凌冽气息加重,眼神复杂地看向桌面上的文件。
岳老板知道手下得力干将是怎么想的,只是好笑的看着这一双年轻人,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道:“东升啊,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想跟夏阳单独谈谈。”
蒋东升知道这是要做最后的保密协定了,一脸抑郁地看了夏阳一眼,起身出去了。
xīn • jiāng。
一辆绿皮火车呼啸着驶入一个半新的小火车站,火车站位于和田市区郊外五公里处,北侧靠近拉斯奎镇阿克塔什村,再远一些则是驻守xīn • jiāng的174个生产建设兵团。
夏阳并未下车,只是坐在软卧靠近车窗的地方向外打量这个地方。
火车上的人已经开始陆续搬运了,清一色没有领徽和简章的军绿色衣服的年轻人,不停的忙碌着。深棕色的麻袋一件接一件的从车上卸下,密封结实的木箱也不停运送下来,敞开站门的简陋车站就像是一个贪吃的怪物,运来多少都不够填满它的胃口。
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夏阳两世为人,虽然对政治并不敏感,但是也见证了许多重大事件的发生,如今这样的情况让他联想到的只有84年对越南那场反击战。但是现在的战场明显转移到了藏南。
臧雷计划,据说当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被取消的军事计划在阴差阳错之下,提前进行了。夏阳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自己一样前来“做生意”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绿皮火车从各个交通要塞不停涌入,他来的地方还算是前沿了,再深入又有其他人员来接替,只能隐约窥探一二。
物资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动作并不大,鲸吞蚕食慢慢积累却是一笔不容小觑的力量。
xī • zàng阿里……和田……阿克赛钦……新德里……
在世人目光还盯着东段的九万平方公里区域的时候,岳老板已经在瞄准更远更让敌人心惊的地方。
这场仗要是打起来,必定要比84年对越南那次更艰难更惨烈。
夏阳觉得自己像是滚入了历史洪流,似乎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面前是交错而开阔的岔道口,几经辗转还是重叠在了一起,合并成一条坚定的道路。
软卧包厢的门被敲了两下,门口的小兵喊道:“报告!车已经到了,甘团长说请您下去!”
夏阳应了一声,收拾了东西,跟着一起下了火车。
甘越站在门口正在等他,一身挺拔的军装,领口的风纪扣系的一丝不苟,帽檐压低了正低头嗅着手里的一支香烟,见夏阳来了才抬起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小夏,一路还顺利?”
夏阳跟甘越也算熟悉,见到他微微从周围的紧张气氛里放松了些,点头道:“很顺利,一路上都有人照顾,我还从没做过这么快的火车。”
甘越伸手接过夏阳的包,揽着他肩膀往外走,听见他说也笑了,“军用的东西有特殊线路,这次上头又特意封了两条路,专门给咱们让路呢,能不快吗。”
甘越带着夏阳上了车,一路亲自护送去了军区招待所。招待所的位置距离和田市比较近,但是也有段距离,关键是安全。
“东哥傍晚的时候还打电话问你到了没,等会到了招待所小夏你记得给他回个电话,这边信号不太好,你多试几次。”甘越一边开车一边叮嘱道。
夏阳目光从车窗上移回来,答应了一声,“好,有劳了。”
“哪儿的话,别说东哥早就打过照顾,就凭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帮把手也是应该的。”甘越咧嘴笑了下,“听说东哥如今回京城任职了?我还当总政那边不舍得放人,得留他个几十年呢。”
夏阳对蒋东升的事情不多过问,平时接触到的也是霍明这样老谋深算的,说话绕来绕去听不懂,倒是甘越直白,带着股西北军人的野劲,什么都敢说。夏阳跟他聊了几句,才知道蒋东升这几年跑过了哪些地方,没一处不打仗的,蒋东升能身上齐全着回来真是够本事的。
甘越瞧着面相憨厚,但是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用眼角余光看了夏阳的表情,眉头挑了下没再多说。
上一世的时候甘越就跟在蒋东升身边,满京城那么多子弟偏偏甘越都不服气,唯一肯喊声哥的就是蒋东升,后来更是跟在蒋东升身边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
甘越当年虽然也从军,但并没有做到今天这样高的位置,蒋东升当年更是几次都没能上成军校,如今两人肩膀上扛星,蒋少也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少校,在京城里排的上号。这两个人平时都是黑吃黑的主儿,暗地里不知道联手坑了多少人,如今想拿下一个夏阳也不难。
只是蒋东升身在其中迷了眼,捧着不敢下嘴,有些话甚至还不敢自己说,想法子让甘越帮他迂回着说出来。
甘越摇头苦笑,他之前听霍明那些人透露口风的时候还不信,但是东哥这几天电话不断,从吃穿住行叮嘱了一遍,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虽说东哥从小就疼夏阳,但也不能疼成这样,还真当成自己儿子养了?若不是,那就只能是跟霍明他们说的,东哥看上了小夏,捧在心尖上疼呢!
一路上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招待所。军区招待所条件颇为艰苦,上下铺的行军床一张,门口放着个铁架子摆着洗漱用品和一块干净的毛巾,再就是靠窗摆着的写字台了。只是房间里带着军人特有的整洁,被子边角叠的一丝不苟,整齐的四方豆腐块,看着就带出股肃然军风。
“我一会让人送点饭菜来,这个点了也没什么吃的,你将就吃点,等明天我带你去城里吃点好的。”甘越把包给夏阳放下,又从上铺揪了一床被子下来,“这边一天变三次天,晚上冷的厉害,你多盖一层吧。”
正说着,写字台上的电话就响了。
甘越看了那边一眼,又低头看了夏阳道:“准是东哥,这几天都卡着点打,你快去接吧。”
夏阳略微有些窘迫,但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接起来果然是蒋东升,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一叠声的追问,“夏阳?你到了?甘越去接你的吧,怎么样,路上有什么事没……”
甘越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子,他离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东哥跟当爹似的问这问那,也亏得小夏脾气好,还一条一条的回答。甘越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这会儿京城里都半夜了,那边打电话的两个人似乎还要聊好一阵,他琢磨了一下,还是退出房间去给夏阳准备晚饭去了。
蒋东升被岳老板留在京城,从暗转明,肩膀上虽然依旧挂着少校军衔,但任职的地方却是不同了,换了个实缺。这个位置有好好坏,岳老板有心提拔,蒋老盼着家里出个成才的盼了多年,如今蒋东升站出来,老爷子自然是多方照料,生怕他受了委屈。
正因为如此,蒋东升才只能窝在京城地界上,哪里也不能去。他如今跟打了聚光灯似的,稍微一动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