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之后,内侍便马上将所见所闻一一报给了嬴政。
嬴政听完以后,久久未发一语。
殿中太过死寂,内侍心中忐忑不安。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地去打量嬴政的神色。
“寡人知晓了。”嬴政沉着脸,将手中的笔刀搁了下来。
只听“噗嗤”一声,内侍吓得一抖,再看那笔刀,就见笔笔直直地插在了桌案上。
内侍摸了摸胸口,咚咚直跳。
那瞬间,他都要将那桌案当做是熊义公子那张脸了……
内侍退下之后,嬴政便叫来了赵高,“你觉得将徐福提至寡人身边如何?”
赵高并不觉意外,笑道:“令徐先生做太医,随侍宫中便可。”
“太医乃是修习巫医之术方能担任,他一卜卦观天象的,如何能做太医?”嬴政摇了摇头,“他若是不喜这一职位,寡人岂不是还反倒令他心中不满?”
“可王宫之中已有一位……”赵高也迟疑了。王宫之中有一人,从奉常寺太卜署中所出,此人年岁已有六十,资历甚老,常随秦王前后,专为秦王卜筮。这位的头上盖着大大两个字——御用。
但能有此殊荣的,也就此一人了。
既然已经有了他,徐福再担任同样的职位,说不得便会引起这位不满。
嬴政闭了闭眼,淡淡道:“那便为徐福造次声势,让他足以爬到这个位置来。”
赵高悟了嬴政的意思,点头道:“喏,奴婢前去准备。”
嬴政封赏人,向来只讲功绩,只要你有功绩,便可以升官发财,也正是因为这条粗暴的规矩,才令其余六国人都动了心,不少人便前来秦国投靠。
若是徐福能再出一次风头,他便要将徐福提个位置,也无人会说什么。
……
几日过去,徐福脖颈上的痕迹慢慢也就淡了。
那侯太卜问徐福要起竹简,徐福拿出赵高还给他的竹简递过去,侯太卜翻看一番,神色惊奇,随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赵高实在是个有才的人,那竹简上镌刻的字全部出自他的手笔,他能在带着徐福风格的前提下,将字体变为规整,这样会让侯太卜满意,却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这并非徐福的字。
侯太卜说不出话来,但放徐福走的时候,他还是提醒了徐福一句,“明日便是占卜时。”
要论起对奉常寺的熟悉,自然是王柳更甚,想到如今王柳还算是自己的奴仆,徐福便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了王柳。
“我助徐太卜来料理此事?”王柳听到徐福吩咐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徐福难道不是应该刻打发给他一些没用的事儿吗?怎么还将这样重要的事,也交给他?
王柳有些想不明白了。
难道徐福真有如此高尚?
“你应当比我更擅此事,命你助我,可是有不满?”徐福头也不抬地问道。
“当然不……”王柳神色复杂地走回去,只觉得心中坚持着的,对徐福的嫉恨和芥蒂都开始破碎了。
王柳不知徐福心中物尽其用的想法,只默默将徐福当做了善良发作的圣父,一时间心中还隐隐浮现了感动。若他知道徐福只是觉得他用起来顺手,剩余价值不用白不用,那他定然会觉得自己满腔的感动都喂了犬。
转眼便是一月末。
奉常寺中举行占卜仪式,此时正逢年末年初交替之时,按照惯例,还将举行大傩礼,送走寒气,驱走疫难。
都由奉常寺中太卜署主持。
徐福身上压着的担子陡然就变得重了起来,若不是苏邑和王柳从旁提示,徐福还真不会想到这一节,届时出了差错,那便是大麻烦了。
先是占卜。
择在太卜署中,众人围坐,面前摆上龟甲,各自焚香沐浴,行礼祭先灵,尔后占卜开始。
此次占卜,主要占国民之事,再占王上之事,准确率较低,大部分太卜都难求一个结果,不过也总有人能占卜出一二来。
徐福为了不让那侯太卜小瞧自己,这一次便也没再乱来,而是规规矩矩都进行了卜筮,只是他认为的规矩,在别人眼中,还是敷衍又荒诞的,半分比不得其他人的庄重与正式。
徐福抽出燃着的木条,伸手轻抚过龟甲的身体,上面裂纹细细布着,要仔细辨认,才能准确找出那条指示来。
……
震上艮下。
小过卦。
徐福微微皱眉,小过卦能瞧出个什么来?小过意味着,可言不可言大事,能卜出不过都是些微末之事,国民之事又岂能算出分毫来?
不过徐福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卦象行六,六,飞鸟行过,为凶,为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