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邑突然顿住了。
不,是他想多了。
奉常寺选择保全谁是不好说,但王上要选择保全谁……恐怕是一目了然的吧……
苏邑哑然,顿时不再言语。
徐福直接来到了之前面见侯太卜时的厅中。
侯太卜正侧着身子与旁人讨论着什么,见徐福走近了,侯太卜便立时将旁边的人支开了。
“可是有事?”侯太卜不冷不热地问道。
敢情这太卜丞还装得极为无辜啊!
哪怕是见了自己,也并不为抹去自己的卦象而感觉到心虚吗?
“今日前来,我是想问一问侯太卜,那竹简之中诸多判词,怎么偏偏少了我的?我刻在竹简之上的卦象,莫非都个个长了腿,自己跑了?”徐福可丝毫没客气,开口便带着浓浓的嘲弄意味。
侯太卜冷冷地与徐福对视,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新人想要得到重用,也不是这般方法便能出风头。”
侯生什么也不知晓,便粗暴地将他定位在博风头的位置上,对他何其不公?简直是一句话便肆意将他的心血抹杀了。
“侯太卜何意?侯太卜认为我竹简上所言乃随意编造的吗?”徐福毫不畏惧地与侯太卜争锋相对起来。
“难道不是吗?所有人都未能卜出祸患来,偏偏你卜出来了,难道所有人都错了不成?”侯太卜冷笑一声,“你不必与我争辩,你的卦象是我删去没错。尚未确定的两个卦象,你也敢刻于竹简之上,不是为了刻意取宠是为了什么?”
“就众人未能卜出,而我卜出了,你便认为我是编造的吗?好一个太卜丞!行事竟是如此敷衍!随意便可定下我的罪过。”徐福又讽刺了回去,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事我也不愿与你再争辩,随意删减我竹简上的内容,总有一日,太卜丞是要低头向我道歉的。”
侯太卜不为所动,冷冷道:“那你便等着那一日吧。”
徐福凉凉道,“不用等太久了。”
侯太卜没能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但是徐福话音刚落不久,奉常寺外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只见一内侍冷着面打奉常寺外走进来,刘奉常不得不马上带着人前去迎接,而徐福也同侯太卜一起走了出去。
见众人都到齐了,那内侍才提高声音,道:“巫蛊案已破,奉常寺众人嫌疑除去。”
刘奉常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有因为那熊义而牵连上他们。
那内侍顿了顿,又道:“太卜令徐福奉王令彻查此事,居功至伟,化解巫蛊之危,今由太卜令提为太卜丞。”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侯太卜的脸色也是微微变了。
太卜署中应该只有一位太卜品级为丞。
如今徐福被提为太卜丞,那他又被放置在了一个何等尴尬的位置?
其余人倒是没侯太卜这样思虑甚多,他们看着徐福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虽然太卜丞一职对于家世良好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但像徐福升官如此之快的,怎么能不令人侧目艳羡?
那内侍又顿了顿,道:“奉常寺中太卜署上下,竟无一人卜出祸患来。今从徐太卜处所得,有祸从南而起,遂令徐太卜整装,随行前往蜀地,救水患。”
内侍说完之后,奉常寺上下都惊了。
什么?无一人卜出祸患来?但徐福卜出来了?什么祸从南起,他们算了那么多次怎么不知?
侯太卜更为愤怒,全然不顾内侍还在跟前,当即就冲着徐福怒声斥道:“你才多大年纪?你师从何人?这般稀里糊涂卜出来的玩意儿也能当真?蜀地有水患不假!但如今刚刚出了冬,怎会有水患?零星学了点皮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一番,若是糊弄了他人,你如何担当得起?那蜀地又岂是好去的?若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届时你难道还要以死谢罪吗?”
侯太卜当真是气极了,就差没指着徐福的鼻子骂了。
内侍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侯太卜,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王令,侯太卜莫非有何意义?”
不消徐福说上一句话,那内侍便将侯太卜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侯太卜冷静下来,沉声道:“我要见王上。”
侯生前来投靠秦国时,也并未能见上秦王一面,但那内侍思及这位侯太卜的特殊来历,犹豫道:“若是要见王上,那也要等王上召见方可。”
侯太卜似乎铁了心地要见嬴政,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低声道:“那我便等王上召见。”
内侍点点头,命人送上新的官服给徐福,又将任职令交给徐福,众目睽睽之下,徐福云淡风轻将那任职令接过来的时候,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徐福暗自腹诽。
瞧,他何需刻意折腾一番,故意编造卦象来出风头?
因为升了官,徐福自然也不能在留在从前的位置上了,早已有人将他的桌案搬进了另外的大厅中去,也就那么恰好,与侯太卜做了个邻桌。
那侯太卜年纪也不小了,起码比徐福大上十余岁,也无怪乎他心中不虞了,他在六国中都小有声名,如今到了秦国来,竟是还有一从未听过的小子,与他坐上了同样的位置,生生将他置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侯太卜岂能不怒?
侯太卜冷着脸与徐福走回那大厅中,各自跽坐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