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突然飞起看不见底的黑气,手中斩魂刀无限延长,像当年传说中的定海神针一样,只有刀柄处依然不足两寸,以供人握,承着这千斤的重量。
斩魂刀的尖端似乎已经触碰到了天际,雷动的风云被他一刀搅起,哗啦一道惊雷落下,让人有种他把天捅了个窟窿的错觉——神雷笔直地劈向鬼面的头顶。
鬼面大笑一声,硬是仰起头,张嘴接住了这道神雷,吞进了肚子里,斩魂刀随即落下,就着鬼面手中炼魂鼎的位置,一路斩向他的胸口,刀口过处卷起了凄厉的朔风,拳头大的碎冰四处纷飞,大片的幽畜扑过来,在一片飞沙走石昏天黑地里,与昆仑山顶众神鬼不分青红皂白地战在了一起。
赵云澜费了一番工夫才站稳,干脆坐在了大神木隆起的树根上,在一片兵荒马乱里没什么事,又点了一根烟,心里终于明白斩魂使的尴尬——鬼面不拿他当敌人,其他人也不拿他当盟友——打成这样,才是他们俩的真实水平,上回在山河锥下,要不是鬼面手下留情,恐怕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鬼面当时似乎不想认真地和斩魂使斗。
“大不敬之地?”赵云澜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鬼面三言两语似乎就将他心里一直疑惑的事交代清楚了——传说人有三尸,就是指人的“贪、嗔、痴”,而那本书里说,人身上的三尸是从泥土里得到的,那么“大不敬之地”,很可能指的就是所谓“贪嗔痴”的源头。
只见鬼面腾空而起,躲过了斩魂刀,落地时整个昆仑山都跟着颤了颤,他继续说:“神木慈悲,先枯死,后生根,长成了后世传说的功德古木,在炎黄与蚩尤一战之后……”
“闭嘴!闭嘴!”斩魂刀横切过来,赵云澜几乎看不见沈巍在什么地方,更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把手里近百米的刀挥洒自如的。
横刀腰斩,鬼面话音再一次断了,他的身影骤然缩小,刚好在缩到一半高的时候,斩魂刀从他的头顶划过,炼魂鼎一声巨响落在地上,瞬间有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叫出了它的名字。
以炼魂鼎为中心,没完没了的幽畜层出不穷。
赵云澜眼看着炼魂鼎的方向,既不显得义愤,也不显得激动,甚至是在骤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大庆却没有那么淡定,他骤然从树上扑了下来,手里是一只巴掌大的短刀,就像猫爪一样隐藏在他的手心里,鬼魅一般地扑向了那靠近的人。
鬼面一抬手,生受了黑猫一刀,他的手腕如同钢铁造就,一声轻响,把大庆的刀刃弹向了一边,鬼面回手做爪,去抓大庆的脖子,大庆化形以后依然灵敏异常,往后连翻了两个跟头,一跃跳上了大神木的树枝,保持着跪坐的动作,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打猫,你也得看主人,”赵云澜这才开口说,而后他顿了顿,缓缓地转过头来,敛去脸上的笑容,淡淡地看了鬼面一眼,突然一声轻笑,“不过是靠着我一盏肩上魂火,让你能混上昆仑山巅,真以为这是你家的地盘了?”
这一句话仿佛比枪林弹雨还管用,方才还嚣张不已的鬼面的脚步骤然停下,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谨慎地站定,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
匆匆赶来的沈巍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炎黄与蚩尤一战之后,三皇不忍,请示了天道,而后用功德古木削出一杆功德笔,万物有灵,记一切生灵功过是非。”赵云澜用一种不慌不忙的口气说,他直视着鬼面的面具,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圈来,“后来功德笔作为四圣之一,在女娲补天时,为大鳖四脚化成的四条天柱封辞,轮回晷流落民间,山河锥落入地下,功德笔……”
赵云澜轻轻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目光转动到一边:“功德笔化成千千万万碎屑,落在了天下所有生灵身上——是不是,判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