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跳到了祝红的脚面上,蹲坐在那里,抬头看着赵云澜,突然开口解释说:“自古听说有‘人鬼殊途’,可老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真正阴阳两隔还死乞白赖地要在一起的人,只是自古水往低处流,死气深重的人会吸取活人的生气,大概也是自然规律吧。活人生气流失容易,还回来却不简单,须得是对方把牵动元神的地方自愿奉献,鬼王生来可以比肩圣人,大概也没有妖族内丹一类的东西,那大概……就剩下心头血吧?”
赵云澜性格外向,但城府深沉,只要他不愿意,再大的悲喜似乎也能不形于色。
祝红听得只觉得一口气高高地吊了起来,可转过头去看他,那男人依然不言不动,脸色平静,被黄泉掩映得苍白如雪,却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孱弱伤感,甚至让人想起无数次在天崩地裂的大灾里也岿然不动的天柱石。
祝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然而人心到底是偏的,她心里有赵云澜,对方的喜怒哀乐都牵着她的一根筋,赵云澜还没怎么样,她却越想心里越堵,到最后简直替他难过得不行,开口喊了出来:“他这是陷你于不义!”
赵云澜的目光终于偏了个方向,落到了祝红身上,轻轻地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他就是故意陷你于不义!”祝红愤愤不平地说,“如果一开始他不给你暗示,你难道会无缘无故地一直追着他跑?如果不是他似是而非地半推半就,你爸又不叫李刚,难道你还会强抢民男?斩魂使神通广大,如果不愿意,你还能逼他就范吗?”
黑猫一侧歪,径直从她脚面上滑了下去,感觉这姑娘的世界观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不可思议地自愈了,抗打击能力让猫叹为观止——她好像一点也不记得她说的人是斩魂使,当年她连对方一封信件都诚惶诚恐不敢拆开的那个斩魂使。
祝红越说越火,越说越心疼,简直不依不饶起来:“他分明是故意勾引你,故意欲拒还迎,故意吊你胃口,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不早说,他分明是在逼你、逼你……”
赵云澜从兜里摸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咔哒”一声点着了,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白烟来,口气淡淡地问:“逼我什么?”
祝红一时语塞,片刻后,她福至心灵一般地脱口而出:“逼得你离不开他,逼得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舍得放弃他,逼得你眼里心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别的都能丢下不管!我看他从一开始就是居心不良!”
赵云澜轻轻地笑了一下,按着祝红的肩膀,把她往大槐树那里推了一下:“得了,嚷嚷完了,快走吧。”
祝红跳着脚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赵云澜敛去了笑容,垂下眼弹了弹烟灰:“你这傻妞啊,这情商真让人着急,太不会说话,知不知道什么叫疏不间亲?他是我的人,我们俩之间有问题,无论是他不对还是我不对,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外人当着我的面数落他,就跟打我的脸没什么区别——这也就是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换别人早跟你急了。别废话了,快走,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两天辛苦,给你算节日加班。”
祝红声音直哆嗦:“我是外人?”
“废话,”赵云澜斜了她一眼,“内人大于等于二就出作风问题了。”
祝红:“你混蛋!”
赵云澜万般无奈地一摊手:“我哪混蛋了?”
祝红终于被逼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在你眼里,我到底哪比不上他?”
围观全过程的大庆用猫爪捂住脸,发现自己居然对这种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喜闻乐见,实在是太降低猫的格调了。
赵云澜只好叹了口气:“你温柔善良纯洁漂亮,还是个妹子,哪都比他强。”
祝红:“那为什么我不行?”
赵云澜想了想,过了一会,露出两个小酒窝,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我比较缺心眼吧——那么说的话,其实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看,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烟枪酒鬼,嘴贫人贱,脾气也不怎么样,温柔体贴装不了三天半就现原形,还很能败家,过日子的事一点帮不上忙,祸祸起来倒是很有一套,连我亲娘都忍受不了,早早把我扫地出门了,你一个大美女,有什么想不开的?”
祝红含着眼泪看着他:“你少给我发好人卡!”
“真的,你不知道,”赵云澜慢吞吞地享受手里的最后一根烟,“其实你都不知道,我连袜子都懒得洗,买七八双轮着,轮完一圈再拎起来抖抖,按着味道深浅排个号,再轮一圈,然后随手塞进送洗的衣服包里,塞来塞去,老一只一只地丢,导致沈巍搬过来以后,我才穿上成双的袜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无法抑制地露出一点微笑,隐隐露出一点刻骨的温柔来:“我有时候其实都想不出他是怎么忍受我的,你大概也想不出他是怎么对我好的——以后你回族里也好,或者哪天想回来,我也欢迎,只是咱们商量个事,咱俩不提这事了好吧?世界上比我好的爷们儿满大街都是,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你说你二不二?”
他说着,把烧到了尾巴上的烟头掐灭了,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放在了祝红的头顶,用力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就是个没节操的死基佬嘛,跟着我有什么前途?来,女神,让你好好呸一口去去晦气,再给你个解气的机会,把人渣卡糊我脸上,就说你看不上我,不要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