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匈奴和亲,已经被视为汉朝的基本国策了,现在说要跟匈奴作战,哪怕知道皇帝是主战的,反对的人仍然不在少数。汉朝皇帝,初登基的时候,没有不热血的,还有亲披甲骨,最后被太后劝回来的。这次的事情,大家并没有很支持皇帝的决定,或者说,根本就没拿刘彻的决心当回事。
讨论进行得很艰难,从二月一直吵到了四月,还是没有吵出个结果来。将军们自是要战的,无论保家卫国也好、立功封侯也罢,战斗是军人的天x_ing,尤其是在边关跟匈奴怄了好些年气的将领,见到有机会可以跟匈奴动真格的,吵起架来格外卖力,最卖力的无过于李广了。无奈抡拳头自然是他们的硬,可朝堂上争辩,尤其还不能在皇帝面前太没礼貌,武将实在不是文臣的对手,被文臣讥为只知道shā • rén争功,不知道为国家大计着想。好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武将死咬着文臣不敢击匈奴还要和亲送礼,是不爱国,你爱国为什么给敌人送东西?也顶住了压力。加上刘彻的态度非常明显,连连召武将进宫,情势渐渐向主战的一方偏移。
这日,朝堂上又是一阵争吵不休。刘彻看向韩嫣,韩嫣出列:“陛下,臣韩嫣,有话要说。”
“讲。”
“汉兴至今七十年,百业俱兴,百姓安乐,国力富强,号称天朝。却仍惶惶不安,只因匈奴犹在,匈奴,豺狼也。昔者无故围高祖于白登,幸赖陈平之计以脱,自此元气大伤,高祖死犹恨之,于陛下为家仇。自此以后,汉饰子女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却待命加嫚,侵盗亡已,累年犯边,掠伤百姓,斫将军头以为酒器,掳良民子以为奴婢,取御苑马、焚甘泉宫,于大汉为国恨。国恨家仇,岂能不报?是匈奴有负于汉,非汉有负于匈奴。匈奴今日劫掳而还,明日复来,煌煌天朝,竟成猪羊,任人宰割,竟然还让这些蛮夷宰割了几十年,诚汉之国难也。臣以为,当击匈奴!”
武将们跟着一阵赞同。有赞同自然就会有反对,唱反调的出来了。
“昔者高祖被围白登,是因为韩王信于马邑降匈奴,高祖气不过才领兵出击被围的,今天他的曾孙居然在朝堂上扬言当与匈奴作战,不知居心何在,真是好笑。”
韩王信,他投降匈奴是真的,刘邦气不过找匈奴麻烦被冒顿围起来也是真的。现在被翻了出来,还真是让人无语。
韩嫣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这件事情说事,毕竟韩家后来又归汉封侯,七国之乱平定的过程中还立了功。再者,这种打人专打脸的话,几乎是没人会提出来的——除非故意找碴,便是当年李广,也没有在御前说得如此明白过。韩嫣知道,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却没想到,会有人对自己如此不满,话说得如此刻薄,当下脸慢慢涨红了。
“说的倒是实话。”刘彻y-in恻恻地开口,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说了下一句,“都这样了,韩嫣还知道匈奴非打不可,怎么你们这些忠贞之士倒要朕做缩头乌龟了?!嗯?”最后一个字调子拉得好长,再没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悦。
韩嫣醒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不虽不才,然幼习弓马,亦知胡兵,臣请出战,以雪前耻。”逼上梁山了。老实说,韩嫣对这次出征并不看好,这样的包围战术与他所知的主动出击打击匈奴王庭的战法实在相差太远,所以也没想过要掺和进来。只是现在,不掺和不行了。被人欺负到家了,再不反击,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赵氏孤儿的故事么?公孙杵臼忠烈固然值得尊敬,然程婴忍辱含垢抚育遗孤,终于报仇雪恨更是值得景仰。岂能为争一时意气,而置大局于不顾。文皇帝与先帝也是这么过来的,请陛下三思。”
懂得还真多!韩嫣后来想,自己当时真的是被气疯了,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时辰后让自己想抽自己嘴巴的决定。
“难为大人竟然知道赵氏孤儿的典故,程婴忍辱负重也不过十五年,汉自白登至今已经忍了七十年了,您还要大家忍多久?!忍到所有人都认命,都觉得侍奉匈奴是理所当然的么?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您做程婴便好,陛下,臣愿为杵臼!”面向御座,脱冠,叩首。我忍你很久了,再忍下去我会憋不住在这里先灭了你的!
李广跟着跪下:“陛下臣李广亦愿为杵臼!”
有了梯子大家一起爬。余下的武将,跪倒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