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笙召开全员大会就是为了稳定军心,鼓励公司员工购买股票,建立员工持股信托组织,率先掌握员工股东对博展的认同情绪;同时展开高层管理人员金降落伞计划,全方位保障员工的权益,就算环球得手后出狠招毒招,高层管理人员可以得到丰厚的赔偿金,增大环球收购的成本负担,也能让高层们安全着陆。
如此一来,博展从员工到高层的恐慌情绪得到遏制,同时陆静笙向环球提出反向收购要约,骏天出面和博展一起以相同方式反向收购,向环球施压,牵制住它的残暴收购行为。因“白衣骑士”骏天加入战局,让这场收购和反收购战役更加好看,结局也颇难预料。
陆静笙并非信心满满,她也是第一次领导上市公司进行实盘反收购大战,对手还是环球。但她不能露一点怯,无论幕后想要折腾她的人是不是唐景璐,此人都非常狡猾,不太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后招,但绝不能将心血拱手相让。
环球和博展之战持续了数月,业界一直都在关注此时,甚至上了各大报纸经济版头条,许多商业杂志纷纷报道,想要采访陆静笙的预约也铺天盖地。一向不喜欢受访的陆静笙破天荒全部答应下来,柴臻和小季为她安排时间、筛选采访内容,就像大明星助理。
博展在写字楼上打出“非卖品”字样,斗志昂扬,也全亏陆静笙安抚到位。但她心里也明白对方不是一个人行动,他们是有计划的团队作案,就是烧钱,就是看谁能扛到最后。焦灼之际,环球进行了一轮融资,实力更加雄厚。
以现下的情形展望,不仅博展会撑不住,连骏天也非常危险。
陆长骏虽嘴上说支持博展,但骏天不能有事,到万不得已时陆静笙会第一时间托骏天上岸。
她也明白叶晓君所说的“演习”和“实战”是何意。
从《候鸟》的合作开始,唐景璐明白她身份被怀疑被注视,将计就计,三番五次靠近后温和离开,玩狼来了游戏。几次之后陆静笙放松了警惕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知对方何时会出手,这是“演习”,而她就在最不可能出手的时候出手了,现在,是“实战”。
叶晓君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总算是变成了现实。
“你真能舍得博展?”
陆静笙和童幼宁站在刚刚建好的顶层游乐场,望着b城郊外略显荒凉的夜景,童幼宁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实在有些傻。
陆静笙迎着冷风,依旧穿得很单薄:“舍不得,所以还没放弃。不过这里刚刚装修好就要卖掉了,这才是舍不得。”
这栋别墅是《行火》票房问鼎后陆静笙买来奖励自己的,一直在慢慢装修,练歌房、影院、游乐场一应俱全,陆静笙一直在等着顶层的迷你游乐场装修好后,休息的时候她和叶晓君来这儿住几天放松放松,挺好。
谁知道啊,总算好了,也要卖了。
人算不如天算……
叶晓君……
陆静笙点了根烟,呼出,烟一下就被风吹散了。
童幼宁坐在她身后的吊椅上,一晃一晃的。
“已经发生的和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要再往回看。”童幼宁说,“如果知道未来的自己要后悔,当初就应该拼命挽救。所有的事后悲伤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陆静笙没动,依旧站在那儿。
“幼宁,你说……”陆静笙的声音有些发颤,像被风吹碎了似的,她停了很长时间,接着道,“一早就知道不合适,却硬要试试看自己脑袋有多硬,到最后还是撞个头破血流……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童幼宁走上前,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是啊,当然是犯贱,爱情从诞生开始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犯贱的标准案例。有些人也管这类情感叫付出。你我都明白,我们不喜欢轻易就摘到的普通果实,越是难以企及的事物就越是有美丽的资本。不过你也要记住,别人如何待我们,我们就该如何回馈。不要因为一时性起口不择言,语言暴力该留给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对自己好的人;同样,不要把心里所有的话都掏出来让对方知道,你们即是爱人,也是彼此掠心的‘敌人’。”
叶晓君在辞职之后就搬离了陆静笙家,连壮壮也带走了。
她只留下一张纸条,上书二字——保重。
陆静笙躺在沙发上昏睡了一天,被柴臻的电话吵醒后来到公司,和环球展开了一系列反收购大战,连轴转至今日。大敌当前,许多事都需要她的决策,若是走错一步,岂止她的心血博展,公司百来号人都有失业的可能。
她需要果敢精明,关键时刻不容许她犯一点错。
精神高度紧张的日子里她非常疲惫,心情也跌在谷底一直没能起来。心底的火山和烦躁感让她几度要抓狂想爆发,最后都被生生地忍了下来。她明白现在不是任性发脾气的时候,她需要冷静。
不知是福是祸,这一系列事压在她的肩上,让她没太多时间去想叶晓君的离开。那天办公室里可怕的争吵一直在她潜意识里暗自制造轰鸣,夹在她每个念头转换的空隙里,企图要将她再次占领。她不想不听不问,没有去捕捉关于叶晓君的任何一点信息,死死护着唯一的一道防线。她身边的人也都很识趣,从不在她面前提及。
深冬,她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一次分离没什么大不了,谁的人生里没几道伤痕?别人都能平安度过,她有何做不到。
终究逃不过。
在遇见叶晓君之前,陆静笙觉得自己不会爱上爱情,就算有个恋人她也能把握最适合的距离,进退得当。叶晓君不算是个爱情老手,恋爱中心机不多,只是这样都让陆静笙难以抵挡。
原来是这样,武器从来都不在对方手中。
将一个曾经认真爱过的人从生命中割除并非易事,她竟做不到。
眼泪浸湿了童幼宁的衣衫,从头到尾她也没哭出一丝动响。
发红的眼睛,干燥的唇,她们两人躺在滑梯倾斜的通道上,看漫天飞雪,一片片落在她们的脸颊、睫毛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旋转的旋转木马在她们身后亮着绚丽的灯,缓缓升降。
“明年春天会是什么样的?”陆静笙问,雪花飘进她的眼睛里,很凉,视野被覆盖了。
“明年啊,谁知道。”童幼宁抬手想圈下一片大朵的六角结晶,每次一触碰,它就离得更远。降落在掌心里,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体温融化了。
“幼宁,我突然有种熟悉感,咱们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缺心眼?冰天雪地地逃课去游乐场,躺着看下雪。”
童幼宁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记得,我还被什么鬼东西咬了一口,脸肿了大半个月。”
她这么一说陆静笙想起来了,“噗”地一声笑不停:“我记得,跟被人打了似的,丑得五官都移位了。班主任还让你叫家长来,说你个小姑娘怎么打架……哈哈哈逗死我了,咳咳咳……”笑太欢脱,雪呛进嘴里了。
许影千一直在另一半边待着,没打扰她们也没走,来之前童幼宁跟她说,我好姐妹失恋了,硬扛了这么久,今天要去卖房子保公司,估计得难过一会儿。我得陪着,你也别走,万一,我说万一啊她要是想不开咱们两人也好拉着,就算拉不住你也能马上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