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用过午膳,步长悠到床上眯了一会儿觉,醒来发现睡前点的檀香才燃了一半,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她走出去,秋来百花杀,院子的花草枯萎的枯萎,凋谢的凋谢,只有墙垣上攀着的常春藤还有点绿意,不过秋霜过后,叶子也泛了黄边,不如春夏绿得喜人。
她到后头的井边打了水,舀到木盆里一些,盥洗一番,回到正房。
青檀正在叠被。她总是这样,默默的,不张扬,但无处不在。
步长悠跟她说不用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很多事情她自己能做,青檀总说习惯了。其实不是习惯了,只是她不肯懈怠。青檀也是个极有忧患意识的人,怕懈怠了,等需要严谨时会力不从心,不如一直不懈怠。
步长悠坐在铜镜前,一面大大的老铜镜,想必是宣太后的东西,因为年岁已久关系,镜面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来,显出一片昏黄来。不过她喜欢这种古朴,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化了妆,理了理青丝,又换了一身衣裳。紫苏正在东厢酣睡,青檀没叫她,两人穿过旁门到寺里去。
这个点,寺里的女尼都在午歇,在外面走动的人并不多。
她俩出了寺门,顺着石阶下了一阵,又出山门,看到道旁的林子里伸进一条蜿蜒小道,就顺着过去了。
青檀说不远,其实还挺远,走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不过秋高气爽,山里风景不错,白缎翘头履踏在枯枝落叶上,咯吱咯吱,有无穷的意趣。
乌牙岭远看是红殷殷一片,像挂在天边的红云。走到上面,满目都成了红色。树是老的,枝干遒劲,叶子浓得像能顺着叶尖滴下来,倘若用瓶子接着,她能接到许多颜彩。
往深里再走,就听到了水声,走近一些,发现果然是道瀑布。
瀑布从岭上垂下来,落进下面的溪中,而溪中有树的倒影。
白瀑红叶清溪,这地方着实比桐叶宫观景台下头的景致要漂亮。看来人间的能工巧匠比着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差远了。
两人四周逛了一遭,回到溪边,抬眼望见溪边老树底下的石头上坐了一个蓝衣青年。
步长悠的步子扎在地上,青年抬眼望过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步长悠都感受到腾腾的杀气了。
她对青檀说,不用跟过来,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等步长悠走到他跟前时,他又偃旗息鼓了。
上次她心有旁骛,没太留心,这次一瞧,真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问:“你是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恒渊走到她跟前,手指缠绵的刮过她的脸颊:“国君让我走,我不能不走,可一想到公主因我被退了婚,就坐立难安,所以特地回来瞧瞧,怎么样,公主还好吗?”
她点点头,说还凑合。
他直瞧进她眼里:“姑母认为咱们的事情败露不是巧合,是偃月夫人在中间做了手脚,一石二鸟,既打击了恒家,又打击了裴家,还捎上了公主,她正恨偃月夫人呢。”
步长悠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但她知道他还有下一句,她等着这句话。
他看到了她的等待,道:“可我知道这事跟偃月夫人无关。”
他的目光跟之前有些不同,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
步长悠转身往深处走,问:“然后呢?”
恒渊看着她的背影,鄢女高挑,即便穿着宽敞的外衣,也能里头的纤细腰身。那样的脸配这样的腰身,倘若她有足够的智慧,这美一定是男人的灾难,倘若她没有,那美会成为她自己的灾难。不过看得出来,她是个有智慧的,因为他已经受灾了。
他不动声色道:“这事其实是公主跟裴炎的圈套,对不对?”
步长悠的步子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微蹙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恒渊走向她,“公主和裴炎都心想事成了,怎么还跟我装糊涂?”
步长悠有些心急,她想知道那句话暗含的意思,可他一直不说,她有些不耐烦:“什么叫我跟裴炎都心想事成了,我听不懂,你有话直说。
恒渊冷笑:“难道不是么,裴炎不喜欢这门亲事,公主也不喜欢,所以你们联手设了这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