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两人出去消食,顺便采风。
外面下着雪,相城撑伞,两人并肩走出去。
红伞下一对青年男女,紫苏站在门口那棵枣树下,看着两人下去的背影,由然生出了这样也蛮好的满足感。
大雪天在山里走,尤其身边还有个结实又漂亮的人打伞,其实感觉挺美的。
相城安静时挺美,这种美倒不是说他长得好看,而是一种沉静的力量。
他的沉静中还有种一碰即碎的脆弱,这就使得步长悠在生气中,也会下意识的保留一些余地,怕他碎掉。她不太懂,自己为何会怜爱一个身高八尺的结实青年。最后,她总结,还是觉得他太会长,就是那种明明有很多缺点,可就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怜爱。
他们在清平寺四周走了一圈,看了看大雪封山的苍茫,就回去了。
回去后,步长悠将他需要的纸墨笔砚备齐,他说倘若吃饭时还没完,不要叫他,画完了再说。
步长悠点点头。
他动笔后,步长悠就不待在正房了,而是跟青檀和紫苏到东厢待着,中午用膳时也没叫他,下午他待在书房,动都未动。
步长悠上了晚课回来,他还在里头。
紫苏说,送进去的几杯茶,全都凉了又换,没动过一口,又问画师们都这样不要命吗?
最后,一直到寺中的鼓声响起,他还没停下的迹象。
步长悠主仆仨站在月洞门外看,也不敢上去让他停下来。
步长悠打发姐俩先睡,她在东间和衣而眠。
结果一晚上他也没个动静,等次日早上,寺里的钟声响起,她起来看,才发现他趴在案子上睡着了。
案边的两杯茶,只喝了一杯,点心没有动。那幅完成的画,搭在圈椅的椅靠上晾着,墨迹已经干了,她拿起来看。
《琮安城山水图》。
步长悠正看着,青檀进来了,看了看趴在书案上的人,又来看步长悠手中的画。
青檀对丹青不通,悄声问:“公主,他画好了?”
步长悠点点头,道:“好了。”说着将画卷起来,搁在案角,打起帘子,出去了。
外头的雪很厚,雪光映的黑夜都发白,步长悠边往后头走边嘱咐:“别打扰他,让他睡,什么时候醒了,叫他到床上去。”
青檀点头,又纳闷:“他昨儿就吃了早膳,一天没吃,怎么也不饿,点心没动一块?”
步长悠道:“你们烧点热水,等他醒了,让他先泡一泡吧,如果我还没下来,不用顾我,先给他弄点吃的。”
青檀便笑了:“他哪里肯吃我们做的饭,肯定又得让公主动手。”
步长悠道:“那就表示他不够饿,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好了。”
等步长悠下了早课回到小院,青檀说喝了半碗粳米粥,现正在床上躺着呢。
步长悠进到东间,他睡得死死的,步长悠放下帐子,让他睡,结果他一直睡到下午。
醒来之后,穿好衣裳,到西间,见案角有茶,就端起来咕咚咕咚的喝了。
步长悠正忙自己的图,没搭理他,他过去将她捏着的笔取出来放在笔架上,将人拉到怀里,直接亲了上去。
步长悠没反抗,而且还很主动,他攻进去后,就不愿意同她分开了。两人缠绕着,越亲越上瘾,亲了很久才分开。
他搂着她的腰,气喘吁吁的问:“怎么回事,公主收了臣一幅画,就变得这么主动,叫臣怀疑,公主是看上臣的画,还是看上臣这个人了。”
步长悠也微微有些喘,但不耽误说话,她道:“我不喜欢只会吃喝玩乐的白痴,我喜欢聪慧的人。你藏的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也无意探究,但我得知道你有宝藏。”
他笑了:“一幅画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公主真厉害。”有点苦恼,“怎么办,臣要爱上公主了。”
他说话总是这样,步长悠也不去想真假,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吧,她道:“那是你的事。”
他亲她的鼻尖,道:“的确是我自己的事,我的事我自己管,公主不爱臣可以,但不要爱别人,好好爱自己就成了。”
步长悠觉得他真熨帖,她都想再亲他了,他好像懂得,低头就亲上了,一直亲到头昏脑涨,他扶着她,好不容易站稳,声音虚弱:“怎么办,我头晕了,公主真厉害,我还没晕过呢。”
步长悠松开了他,对自己的厉害不以为意,她道:“你可能是给饿得了,想吃什么,我让她们给你做。”
他抱住她,亲她的颈,边亲边道:“臣想吃公主。”
她摇摇头:“那不行,上次的事,我的气还没消呢。”
他的嘴唇离开她的颈,问什么时候才能消?
她说不知道,得看情况。
他又腻歪,想吃公主做的鸡蛋羹。步长悠说行,就去厨房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
这次比上次蒸得好,他坐在那,安静的吃,一勺一勺,吃一口看一眼公主,吃一口再看一眼。
每一眼,都觉得公主与上一眼不同,每看一眼,他都心神荡漾。以前觉得她美,美而冷,现在觉得她又美又缠绵,要是能把她栓起来牵在手里就好了。
后来看得心痒痒,实在忍不住,过去又亲,亲了她一嘴鸡蛋羹。
他最甜最美的吻,是鸡蛋羹的味道。
青檀和紫苏在旁看得老脸一红,匆忙出去了。
吃完后,步长悠催促他下山去,因为再不下山,城门就该关了。
他不想走,可没办法,得走了,不然家里闹翻天,他若行动受限,或被人盯上了,就没办法好好跟她相处了。
相城说过几天再来找她,一块去看戏。
步长悠摇摇头说不行,鄢王的千秋节在二月,在那之前,她得把画弄好,当做寿礼送给他。
鄢王虽不爱她,可他一步又一步的成全了她,她得知恩图报。
而他若来了,她少不得要分心。
相城知道她在这幅图下了多少功夫,虽然万分不愿意分离,可还是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下山去了。
此后,他果真就没在上山来,步长悠没有再到城里乱逛,安心作画,需要什么就让青檀紫苏赶着马车进城去买。
十二月中旬,紫苏和青檀从城里回来,跟她说,裴炎让她们带话,裴蓁的孩子生了,是个女孩。
步长悠执笔的手一顿,心想裴家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这是被神明眷顾的一家子吧。
步长悠从案头拿了张纸,挤了半天时间出来,画了一对金锁,叫紫苏和青檀到城里找个铺子打出来,交给裴炎,替她送给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妹。
不过临过年的最后几天,步长悠还是没忍住,下山进城溜达了一圈。
城里年味重,一片喜庆,总能听到爆竹声,点过的爆竹落在雪堆上,红白分明,又鲜又亮。
步长悠前十六年的人生,过得实在太清寂,由此她喜欢热闹。
其实修行不一定非要山里,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她会想在最热闹的街市上买一个院子,住在里头。
她们到菜市去,那里更热闹,菜贩们都在大声说话,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鱼虾在水池里活蹦乱跳,羊腿整只整只的挂在钩子上,猪肉鲜血淋漓......
菜市旁有好几家小饭摊,几张桌子,几条长板凳,卖什么撺肉羹、蹄子清羹、耍鱼辣羹、杂合羹、蝴蝶面、煎肉、大麸虾等,热气腾腾,而且很便宜,几文钱就能吃一碗。
菜市里的摊贩都是从琮安城附近的村子里赶过来的,天不亮就得挑着货物进城,很少有顾得上吃饭的。他们到城里,就会来饭摊上吃口热乎饭,中午也得在这吃,吃好了,下午挑着担或赶着车再回去。
紫苏看见饭摊后,走不动道,步长悠也看饿了,三人就在方桌上坐了下来。
紫苏真豁出去了,每种都来了一份,七八个碗搁在方桌上,她吃的大快朵颐,步长悠简直看她吃饭都能看饱。
步长悠有心趣她:“紫苏,你没发现你跟青檀越来越不像了吗?”
紫苏一脸满不在乎:“公主不就是想说我比青檀胖吗,没关系,好不容易跟着公主过点好日子,胖就胖,爹娘常说能吃是福,我比青檀有福气。”
步长悠道:“那你将来吃成了一个大胖子,还怎么嫁人?”
紫苏哼了一声,更满不在乎了:“公主的钱随我花,我为什么还要嫁人?”
这个二皮脸,青檀难得粗俗一次:“败家的小娘们,公主早晚把你丢开。”
紫苏不与她辩论,只道:“是啦是啦,你勤俭持家,我败家,我们俩得平衡一下吧。”说完还寻求步长悠的认同,“公主说是不是?”
然而紫苏发现公主这会儿的注意力已不在她身上了,公主的注意力在别处。
紫苏顺着她的目光过去。
菜市的入口那,停下一辆马车,车里先下来一个男人,男人站稳后,车厢里躬身出来一个女子,男人伸手扶她下马车。
紫苏探头看了几看,看清了,她后知后觉道:“我说怎么没在门口瞧见裴大人,原来是买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