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将黎明,院里的婆子们纷纷起来,准备去菜市买菜做饭,他们才歇住,叫人放热水,两人涮了涮,搂着睡了。
睡到快晌午,相城醒了。
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低眼去瞧怀里的玲珑美人。美人正安然睡着,嘴角微微翘起,想必是非常满意他这个夫君的。
本不忍心打扰她,可看着看着,春\心就动了。
昨夜灯下黑,美人再美,也看不清眉眼,白天会有别样滋味。
没有光的时候,美人很大胆,可能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但一有光,她就拘谨起来,怎么都放不开,他若看她,她就拿手抠他眼睛。
不经世故有不经世故的好,他喜欢她身上的那点涩味。
青涩,潮湿,寂静,温暖。
不知道这一天,他们能不能有个孩子。
边陲虽然风沙漫天,但青檀、紫苏和流云都在那里了,她们一定能好好照顾她。
至于他,他之后还有点事情要做。
世上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他不能只图眼前的欢愉,而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倘若公主没死的事情被揭发出去,受罪的就不止他们二人,他必须为以后打算。
他临行面君,就关于云中的事,向鄢王献了一计。
云中侯和武平君一样,虽然年迈,却是家族的把向人。
裴家还好,至少裴翼是鄢王的发小,裴炎又上进,武平君死了,他的子孙维持住家族荣誉没什么问题。可恒家却一代不如一代。云中侯之下,竟再没有一个可靠的,否则也不会干出刺杀公主和驸马这等蠢事。
鄢王早就想削恒家兵权,只是武平君一再让鄢王忍耐,因为云中侯没几年活头。等他一死,云中就是要反,也不用忌惮。可恒家没眼色,蹦跶的越来越厉害。刺杀公主和驸马,已经触到一个君王的逆鳞。鄢王绝不会再忍耐了,所以他提议,既熬不到云中侯寿终正寝,那派人刺杀也未尝不可。
他这么一提,倒点醒了鄢王。
他主动请缨,愿为鄢国做这件事。倘若失败被抓,他就以爱慕公主,为报私仇为由,自己承担下来。
鄢王答应他,倘若他失败了,自己决计不让相家牵连进去。
倘若成功了,鄢王问他想要什么。
这句话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说,想要一道免罪诏书。
鄢王答应了他。
其实,他要去刺杀云中侯,就算不为这道诏书,也是势在必行的事。
关于那个掉了的孩子,公主一直没跟他说。还是霍都以为他都知道了,说漏了。
他才知道自己曾有过孩子,才知道那孩子是那时候掉的。他想起在霍家别苑的那晚,公主半夜疼得直哭。他一直以为是泡了河水,寒气侵体的缘故,原来不是。
他那么期待那个孩子,虽然他来的那天,他爹和他娘还正在生气,心情都不好,可他是第一个。
这不能这么算了。
刺杀云中侯是早打算好的事情,将它献给鄢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承担。
否则,这事在他心里就是一根刺。
他想,公主一定会原谅他的。
不过云中侯已把军权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大出门了,想刺杀他,只要等到六月,他六十大寿那日。
他提前一个月进入云中,四月中从任地出发。这中间还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他可以跟公主好好相处。
公主说他恶毒,其实有时候是挺恶毒的。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得给他生个孩子,省得将来把他忘干净了。
相城跟步长悠到邺城之后,就变得非常忙。
有那么多公务要熟悉,还要拉弓练箭,晚上则奋力叠肉山。
步长悠问他怎么突然想起练箭了,他说这是边陲重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起刀兵了,弓马娴熟一点,便于将来保护她。
步长悠想跟着学,他不让,叫她先生一个孩子再说。
不过相城觉得沮丧,他已经卖力气了,公主到他临出发前,肚子还是没动静。
但他惯会苦中作乐。临走前一天,两人穿了大红礼服,悄悄的拜了堂,成了亲。
私宅里人不多,都是从琮安带过来的,不用避讳。
红烛高照,美人如玉,他揭开盖头时,心咚咚咚直跳。
终于等到这一天。
公主也有了新娘子的样子,很温婉的叫他夫君。
他想,他这个傻小子还是有福气的。
与她缠缠|绵绵的喝了合卺酒,他们开始洞房。
到底是新婚之夜,事情做起来和往日的滋味就是不同。他一口一个夫人,她一口一个夫君,快活的想死。
不过间或想起要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的事情,缠|绵中就还夹杂了一点决绝的意味。
虽然此去云中,他有足够的自信,不过到底没十分把握。他一想到若不能活着回来,这个美人就要便宜别人,他就不想让她活了。
他跟公主谎称,丞相病了,他不放心,想悄悄回去看看,叫公主在这里帮处理公务。公主以为他是因为分别才这么疯,还安抚他来日方长。
她哪里知道,他这一去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了。他差点忍不住,想告诉她,叫她珍惜这最后一晚,叫她好好爱他。可又觉得告诉了她,保不齐就去不了了。
那可不成,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情,这一趟都必须去。
步长悠察觉到他有话说,可他最后也没说出来。
她觉得不对劲。
等他睡过去后,步长悠披了衣裳起来。
邺城的春天虽不如琮安明显,但多少有些样子,夜风还是和煦的。
她和相城都是喜爱草木之人,所以买的这座私宅里种了很多,夜里也有花开,香气宜人。
宅子并不大,正院带着两跨院。李玮是管家,又拖家带口的,就让他们一家子单独住在东跨院。
步长悠跨过月洞门,见正房的灯还亮着,就敲了敲窗,叫了声李玮。
李玮应声出来,跟着她走到一株桃树下。
步长悠转身看着他:“李玮,我问你,你主子到底回都中要做什么?”
李玮愣了下,随即垂眸道:“相爷病了,加上公子自从六岁进府,就没离开过相爷,他病中想念公子,公子不忍,故而回去瞧瞧。”
步长悠又问:“你一向没离开过他,他怎么不带你回去?”
李玮继续道:“公子离开邺城,放心不下公主,而我是公子最信任的人,他想让我留下照料公主。”
步长悠微微皱起了眉:“此去来回也不过十日,就算他在琮安耽搁几日,至多半个月就回了,不放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