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厅里挤了五六十个人,黑压压一片,七八个摄影师架着相机疯狂拍照。中央空调卖力地吹着冷风,却效果寥寥。
热情的粉丝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慑,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静换了个站立的姿势——今天穿高跟鞋跑上跑下,脚疼——握住话筒,镇定自若地回答:“签售会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但你问的问题,在未经警方允许的情况下,恕我不能对外透露。”
“是你不能透露,还是不想透露?”记者不依不饶。
简静道:“配合警方工作,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是的。但是,”他重音,“我听说死者是你的读者,今天又是你的签售,这是否意味着存在什么隐情?”
简静瞥了康暮城一眼。
他摇头。
“在未经警方允许的情况下,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简静反将一军,“这位记者先生,你是在教唆我违反规定吗?”
记者笑了:“我的职业道德要求我将真相带给大众。简老师,你口口声声说需要警方的许可,可你真的报警了吗?据我所知,你和金乌出版社压下了消息,并没有通报警方,这当然不会有允许了。”
保密可以理解,掩盖消息……怎么都像是心虚。不少人窃窃私语,向简静投以质疑的目光。
然而,简静并未露出慌乱失措之色。
她若有所思地扫过几张脸庞:“据你所知四个字,并非证据。”
“我需要保护线人。”记者狡猾地微笑,“避免您的报复,毕竟他说出真相也背负了不小的压力。”
“空口无凭,你要指正我,至少需要证人。连证人都没有……”她摇摇头,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记者略微停顿,又生一计:“既然简老师不肯承认,那么,你敢当着大家的面报警吗?”
这招使得太巧妙,康暮城面色瞬变。
他太了解这些记者了,他们无所谓她报不报警,只要她被牵着鼻子走,他们就赢了。或者说,再不结束眼下的场景,签售会就等于已经失败。
康暮城忍下怒火,准备上台代替简静回答。
简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记者露出得胜的笑意。
“这还要问?重复报警会占用资源。”门口冷不丁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一身笔挺的警服和一双大长腿。
季风大步上台,劈手夺过简静手里的话筒:“你知道指挥中心每天要接到多少个报警电话吗?多打一个无意义的电话,就可能占用另一个人的生命。”
记者见多识广,没有被他吓住:“阁下是哪位?书店的负责人?简静老师的经纪人?”
“和平市刑侦支队,季风。”季风展开警官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记者明显愣了下,可他反应敏捷,马上问:“据我所知,发现尸体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事,为什么警方现在才出警?”
“依据规定,非紧急案件的出警时间是3个小时,我们在8点左右接到报案,现在是10点20分,并未超时。”季风冷淡道,“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记者上钩:“什么原因?”
“在简静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提前锁定了嫌疑人,目前,嫌疑人已经投案自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比起记者模棱两可的“据说”“听闻”,季风的话无疑更确凿有力,掷地有声。
现场一片哗然,相机也好,手机也罢,皆疯狂运作起来。
送佛送到西,人情送到家。季风一本正经地对简静伸出手:“我代表警方,对你的帮助致以感谢。”
简静配合得伸出手,和他握住:“我只是尽自己的义务罢了。”
稍加停顿,她压低声音:“自首了?”
“出去说。”季风松手,向她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把抽奖时间提前,这才得以抽身。
两人到僻静处交谈。
“算自首吧。”季风直来直去,“再不自首,她就得没命了。”
简静一怔,顿足后悔:“嗳,吕卫国!”
“才想到吗?”季风翻白眼,“我听到你说知道凶手身份,打算找她谈谈,就猜到可能要出事,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好事变坏事,你得倒霉了。”
简静苦笑。
假如吕卫国找孙经理报复,签售会出现血案,结果一样完蛋。
“真是谢谢你了,帮了我大忙。”她诚恳道。
“这倒不必,该我谢你。”季风笑笑,“孙冰已经有了潜逃的念头,再晚几个钟头,她可能就跑了。我这边申请通缉令,再找人追她,得费不少力气,你第一时间能把案子解决,帮大忙了。”
简静不自觉扬起唇角,胸腔内浊气消散,通体清爽。
她发现自己已经逐渐爱上了这样的感觉,如此过瘾,不亚于方才受粉丝簇拥的愉悦。
不过,定力状态犹在,她依然保持了冷静:“孙经理为什么要shā • rén?”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季风爽快地说出原委。
去年年初,孙冰正筹备结婚。可彩礼被父母夺走,酒席费用出现缺口,男方家里无法接受,提出让他们分手。
孙冰很爱男友,不肯分,为了凑钱,打起了公款的主意。4月份,吕雪调任采购部,通过蛛丝马迹发现她的动作,暗中收集证据。
案发当天,孙冰被吕雪逮了个正着。她恳求吕雪放她一马,吕雪却想通过这件事扳倒竞争对手,为自己任职加薪增添筹码,遂拒绝。
两人起了争执,推搡间,吕雪跌倒。她右臂打了石膏,无法稳住重心,仰头磕在桌角,不幸一命呜呼。
孙冰不敢叫救护车,更怕事情败露,自己失去前途和幸福,所以狠狠心,断电关闭监控,将尸体拖到花坛,连夜掩埋。
而后伪造辞职信,假装吕雪辞职的假象,瞒天过海。
这一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事情败露。尤其为了遮掩尸体腐烂的臭味,她曾往花坛里倒过化学药剂,使得栽种的草木迅速死亡,差点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