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请教了刀疤六之后,章泽天发表了战后总结:“这次战斗属于与海盗的意外遭遇战,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多少缴获,还导致我们好几个人受伤,算起来有些得不偿失,远不如章家庄保卫战中缴获大量牲畜,更不如面对平枝清和顺风号那一战中数万两收益的战斗。”
“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讲,这场战斗的意义却非比寻常,值得我们将其写入我们自卫队的发展史之中。因为这是我们成军以来进行的第一场正式海战,而且在战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这场胜利证明了我们长期以来的训练是卓有成效的,我们的路子是正确的,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
“我刚刚咨询了我们这里惟一一位做过职业海盗的专业人士,刚刚我们遇到的海盗的作战方式,是大文朝沿海海盗中的主流作战方式,而且这群海盗的作战意志也是海盗之中最强级别的。这也足以说明,在面对类似数量,甚至再多一些数量的海盗时,我们这样一艘船上的武力,足以一战,并且有把握取得胜利。海盗们常用的打法,除了这种接舷战之外,还有火攻和枪炮火器进攻。我们的弓箭和枪炮,足以压制同等数量敌人的远程武器,也能够压制得住敌人的火攻。今后我们在战术上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调整之后,我们的战斗力会再上一个台阶,面对海盗我们完全无所畏惧。”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注意,我们大文朝沿海除了本土海盗之外,潜在的敌人还有官军和西洋商船,而有些西洋商船同样也是海盗船。”
“官军的战斗力和打法介于本土海盗和西洋海盗之间,这个我们留到最后再说。西洋海盗船与本土海盗的差别十分巨大,他们的大帆船使用与我们不同的软帆,操纵比我们的硬帆更加灵活,而且他们的船更大更结实,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处于劣势的。”
“在具体打法上,西洋帆船上有一层到两层专门的火炮甲板,安装有数十门甚至上百门火炮,攻击方式也是以炮击为主,较少打接舷战,这与我们的打法完全不同。如果我们无法靠帮登船,在对方几十门火炮的轰击之下,将完全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所以我们不能自满,还要继续改进自己的战法,争取在面对所有敌人时,都能够敢于作战,能够作战,并且能够取胜!”
大家进行战后总结的同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船已经在夜色到来之前调整了航向,继续向澳门方向行驶。一轮半月在天黑之前已经升上半天,把海面照耀得一片光亮。此时广船是背月而行,勉强能够看清前方的水面,倒不至于撞上岸边。
船再前行一段,水面渐渐开阔起来,风也大了起来,广船挂起了全部三面帆,速度也慢慢加快起来,前方的一艘大船慢慢进入众人的眼帘。这艘船上只挂着一面破烂的帆,而且那帆只有一半,速度慢慢腾腾的,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章泽天站在船头,追近之后,才发现那船上到处都是烟薰火燎的痕迹,船舷边上处处都是刀剑砍削过的伤痕,船身上还钉着不少箭矢,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硬仗。
章泽天大声问道:“你们是去澳门的吗?看这样子,可是遭遇了海盗?需要帮忙么?”
对面的船舱里面走出来一条大汉,一条左臂吊在胸前,满脸精悍之色。他认真看了章泽天和章家广船好几眼,才开口说道:“多谢好意,不用了。大晚上的我们这么慢慢走更安全一些,明天一早正好赶到澳门进港。”
章泽天见对方充满戒备,也不便多说,朝对方一抱拳,便返回舱中。
回到舱内,章泽天有些不放心地问孙少杰:“孙掌柜,我们晚上到了澳门,是不是也要等天明才能进港?晚上能靠泊吗?”
孙少杰是走熟了这条水道的,说道:“澳门港外有灯塔,晚上也可以入港。只是若想靠泊好却不容易,恐怕到天亮之后还要再调整一下船只。港内比外面安全得多,能早点入港就不要等在外面。”
进港之前,章泽天已经命人去掉了船上那些“张家”的标志,以本来面目示人。只是章家商行并没有自己的徽记,只有一面三角形的红色旗子,上面有一条鱼的图案,连文字都没有。
半夜时分,广船终于进入了澳门港口,停泊在一座码头边。此时是贸易淡季,港口内的船只并不多,总数多达十几条的栈桥旁边,空着的泊位还有不少。
一夜休息过后,天亮不久,章泽天便被船舱外的一片吵闹声惊醒了。这吵闹声中夹杂着山东话,他以为是自家船上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拉开窗户朝外看去,却发现声音来自旁边的一个泊位,依稀就是昨夜遇到过的那艘受伤严重的大船刚刚停泊在旁边的一个泊位上,船上的水手们正在吵吵闹闹地出来活动放风。
这时,章家船上传来竹哨声,这是通知大家起床的信号,不久之后,便有一队队船员从住舱中出来,拿着竹制的口杯牙刷在船舷边站成一排开始洗漱,稍后孙海平便已经出来带领大家做操活动。
章泽天发现自家船上的这一套操练要求与周围其他船只差别太过明显,便悄声通知下去,让大家在陌生港口不再严格按操练要求作息,改为外松内紧的形式,以免过于惊世骇俗。
通知下去之后,章泽天自己也出了船舱到甲板上稍事活动,却见旁边船上,昨夜见过的那个大汉也恰好从舱里面出来,四目对视之下,章泽天再次抱拳行礼,那大汉举起完好的右手朝章泽天示意一下,大声说道:“昨晚多谢仁兄好意,在下手臂不方便,失礼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在下登州孙文起,还没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这个大汉虽然相貌粗豪,说话却十分文气。章泽天却没有听说过登州有孙姓的海贸家族,否则总会听二哥说起过才对。而且这个孙文起虽然自称登州人,口音却与登州话有着明显的区别,甚至都算不上山东口音,不由得有些好奇。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太长时间不回答对方问话总是不礼貌,当即说道:“幸会,幸会。在下即墨章泽天,这还是第一次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