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满脸通红地想着,那边的蛋蛋再次犯起了难。
小家伙盯着手里和巧克力和泽泽刚刚给他挖出来的两个小土坑,满脸纠结道:“巧克力要不要剥皮啊?”
为了防止越泽再次让蛋蛋设置一个对照组,一旁的季融融赶紧道:“不用不用,你把这一包放进去就可以啦!”
蛋蛋有些怀疑姐姐的姿势水平,当下便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生怕蛋蛋到时候发现自己浪费了两包巧克力后嚎天嚎地,季融融一脸斩钉截铁道:“是真的!不信你问泽泽!”
越泽很给小娇妻面子,当下便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一群人进到屋子里去吃饭,已经将近八点了。
外公不知道他们要来,所以早早的便吃过了饭,这会儿只是坐在一旁,笑着看着这些小辈吃。
他们这边吃得热闹,但看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旁看着,季融融有些过意不去,当下便忍不住对着越泽的胳膊拧了一把,小声道:“你这个人!要过来吃饭都不提前和外公说一声。”
越泽只是简单解释道:“不用说……要是提前说了,他就会一直等我们。”
从前越泽倒是都会提前告知,只是后来有一次,他被工作耽误到很晚,到了九点多才想起来老人家还在等着,于是打电话过去告诉保姆自己今天不来了。
电话那头的保姆说,老人家从下午四点就开始等他过来吃饭,见他迟迟不来,她想要劝老人家先吃点,可老人家却固执地不肯,非要等泽泽来一起吃。
从那之后,越泽再过来看老人家,倒是再也不提前说了。
季融融听着,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
沈外公和她的那些长辈都不一样,像是季家,所有小辈每周五都必须回大宅里吃饭,哪怕季融融是最得宠的孙女,可但凡是她回家吃饭,只要季老爷子没有上桌,家里是绝没有人敢先动筷子的。
沈外公让季融融想起了自己早已去世的外公。
她的外公和季老爷子不同,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退休之后就每天在家侍弄花草,也是每天这样眼巴巴的盼着小辈们回家吃饭。
季融融想了想,然后拿过旁边的一碟蜜瓜,然后放到沈外公面前,插上小签子,笑眯眯地问他:“外公吃不吃蜜瓜?”
沈外公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
虽然刚才季融融已经同外公自我介绍过了,自己是泽泽的老婆,不过显而易见,外公这会儿已经忘记了,只是用略显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嗓子里发出缓慢低沉的声响:“灵……灵灵……”
季融融知道沈外公是将自己认成了越泽的妈妈、自己货真价实的婆婆沈灵阿姨。
其实季融融虽然自恃美貌,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沈灵阿姨那么好看,沈灵阿姨是那种气质古典、非常有女人味的大美人。
季融融觉得,如果同样出现在宫廷剧里,那她的形象就是那种因为太过蹦跶半集就被处死的炮灰,沈灵阿姨则是那种把老皇帝迷得晕头转向、但还要天天劝皇帝多去皇后宫里的正统大美人。
虽然知道自己被认错是因为老人家眼花、而不是因为她真的和沈灵阿姨一样美,但季融融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美滋滋的。
她笑眯眯地反驳道:“外公,我是融融,不是灵——”
话音未落,外公突然一把抓住了季融融的手,力道大得让季融融都险些喊出了声。
老人家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透出了几分亮光来,他抓着季融融的手,一字一句道:“灵灵,他们要来害你,快走!快走!”
没等季融融反应过来,下一秒,原本坐在一旁给乌冬面加蛋夹菜的越泽,突然站起身来,挡在了季融融和外公之间。
他掰开老人家死死攥着季融融手腕的那只手,一边将外公从座位上架了起来,一边转头高声叫保姆。
原本在厨房里炖汤的保姆阿姨赶紧跑了出来,然后和越泽一左一右的将老人家搀进了卧室。
没想到沈外公的老年痴呆挺严重……季融融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她一转头,又看见一旁已经放下了筷子的乌冬面加蛋,当下便赶紧转移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
“蛋蛋你碗里的虾不吃了是不是?不吃那就给我。”
一听季融融这样说,蛋蛋赶紧道:“我吃!”
说着便赶紧将面前的大虾塞进了嘴里。
虽然她在这边笑眯眯地哄着两个小家伙,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忧心。
不知道沈外公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要害沈阿姨呢……
越泽和保姆阿姨在外公的卧室里待了许久,季融融哄着乌冬面加蛋将桌上的菜吃了一大半,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越泽和保姆阿姨出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哄老人哄得精疲力尽,越泽的唇色有些微的发白。
季融融将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越泽没接,只是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低声道:“刚才吓着你了。”
季融融摇了摇头。
沈外公这样,最难受的当然还是越泽了。
直到将乌冬面加蛋送回宋教授那里,只留下两人独自坐在车里,季融融才忍不住问道:“外公他……经常这样吗?”
越泽简单道:“有时候会这样,不经常。”
季融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又忍不住道:“我记得……沈阿姨是车祸去世的。”
当初越泽来季家的第一天,季融融就知道他是因为母亲车祸去世才被季向阳接来北京的。
外公怎么会觉得有人要害沈阿姨呢?
听见季融融的问话,越泽没什么反应。
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漫不经心道:“年纪大了,容易疑神疑鬼。”
季融融还是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半天,然后心底突然浮现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丛玉万一绑架了外公来逼你去捐肾可怎么办?”
说着她便开始坐立难安起来,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我要给外公找几个保镖。”
越泽这回终于笑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转头看季融融一眼,然后笑:“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当初外公并没有将母亲车祸的真相告诉过他。
对于爱女离世,外公自然愤恨,可也无能为力——对方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他们利用的证据,哪怕是猜测,他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更何况当初越泽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外公就算是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可也不能不顾忌还年幼的外孙。
外公从没将女儿车祸可能是有人蓄意策划的事情告诉越泽,也是希望他好好生活。
他还那样年轻,又有前途光明的未来,怎么也不能被复仇耽误了一生。
可惜越泽还是知道了。
那年他还在国外念书,邻居给他打来越洋电话,说是老人家在外面走丢了好几回,都是警察送回来的。
后来大家带着他去医院里一查,这才知道他竟患上了阿兹海默症。
那时外公的病情还没有恶化得太严重,越泽飞回了国内,一边照顾着老人家,一边同国内几所大学和研究所联系,打算暂停学业,先回国来照顾老人几年、再做打算。
也是那一年,他在家里陪着外公,有外公从前的同事带着家人来看望病人。
外公也如今日一般,抓住一个女孩的手,声音嘶哑:“灵灵,别让他们来害你,你走!你快走啊!”
那一刻,越泽突然觉得后背的寒毛齐齐竖立起来,过往的那些蛛丝马迹、一点点的记忆碎片,突然像是一幅画般拼凑在了他的眼前。
他惊讶于自己的迟钝,直到今日,才发现母亲当年的车祸事出蹊跷。
再到后来,他便回了越家。
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所求无它,只希望当初的始作俑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果无法为母亲求得一个公正的结果,那么他便自己动手。
甚至于当初他要求越岭和季融融取消婚约,也不是为了得到季家的支持来争家产。
他只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他的所作所为会波及到她而已。
这个活泼开朗的、神气活现的漂亮小姑娘,越泽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但同样,他也从没产生过她会属于自己的奢念。
刚结婚时,越泽甚至从没碰过她,只希望将来真相大白时,她可以尽量不受伤的离开自己,找一个真正能配得上她的人。
可后来,越泽却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人都是贪恋温暖的,他再如何告诫自己应该离她远一点,可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都快快乐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