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顾桓点开对话框,弹窗里已经蹦出了一条新消息。
六个小时之前,凌晨五点二十分。
【Jesse】:你们小顾总的手机号是多少?
顾桓看见这条微信,倏地一愣,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和纪玦好像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神奇的是,俩人一路你来我往的,靠着猜谜般的暧.昧游戏,竟总能在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中找到对方。
顾桓心说:啧,这冰川脑袋终于开窍了?可算记起不通过助理联系自己了啊。
他微微弯起的眉眼漾着一抹好看的弧度,飞快敲下手机号,然后一边看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等纪玦。
没过多久,大号的微信提示果然多了条好友申请。
唔,还挺快嘛,顾桓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兴冲冲点开,正要通过验证时,突然觉得那一串乱码似的微信号很熟悉,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重新换了张头像和昵称的纪玦助理号码吗?!
搞半天,原来还是纪玦助理找他。
特么的,浪费感情,顾桓眼眸中的光亮瞬间黯了,连起初打算问纪玦去不去追悼会的初衷都被他抛之脑后,心里莫名有些烦躁,紧紧攥在手里的钢笔笔帽被他不断拨出短短一截,又重新合拢。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明晃晃的手机屏幕,映出只有一条好友申请的微信界面,刺得人眼睛疼。
心烦意乱的顾桓假装没看见,啪地一声按灭屏幕,将手机朝桌上一掷,出了门。
大厦里一片繁忙,各个部门都正在有条不紊地干自己的工作,远远看到顾桓走近,脚不沾地的喧嚣声立时低了下去,和顾桓打过招呼后,就又继续各忙各的。
走廊一侧,高震淣手中拿着一沓材料,站在研发部部长办公室门口,不知道在和吴子强说些什么,表情极其严肃。
吴子强摸着下巴上的稀疏胡茬,怒道:“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跟进,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负责,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没说不让您继续做,只是让您多给年轻人一些成长机会,您也可以等他们做完后提意见啊。”高震淣倨傲地一点下巴,板着一张工作时高贵冷艳的脸,不紧不慢说,“不然,您老这么庇护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更何况,您一个人挑那么大的胆子,忙得昼夜不停,对身体也不好。”
吴子强工作强势,不仅惯爱拿捏姿态,还喜欢闷头做自己的,不喜别人插手,他自知理亏,趾高气扬的态度瞬间颓靡下来,正要开口,突见顾桓走近,立刻挺直腰杆,喊了声“小顾总”。
顾桓一侧眉梢微微上挑,从俩人还残留着火/药味的气氛中嗅出前因后果,转过身,望向高震淣的目光严厉了一瞬:“刚送来的会议文件还有几处需要重新修改,给你十分钟,改好后送我办公室。”
他不轻不重地叱了高震淣一句,看似在批评高震淣,实际上却是把高震淣从俩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摘了出来。
高震淣手里拿着的正是修改后的文件,触及顾桓目光,立马懂了,点头“嗯”了一声,疾步退下。
顾桓这才转过身,目光沿着陡然恢复精神的吴子强慢悠悠地扫了一圈,微微一笑:“吴师去忙吧,具体业务层面的事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还等着看你的新方案。”
吴子强被顾桓撑腰壮胆,那稀薄的毛发都跟着舒坦起来了,颤巍巍地随着他意气风发的脸庞晃了几晃,大手一挥:“小顾总放心,我可是要做第一个科技智能小区的,你就等着看吧。”
顾桓眼眸依然端着教人辨不清真假的笑意,冲吴子强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高震淣进了顾桓办公室,才收起外人面前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急声说:“小顾总,前几日收到匿名邮件,有人抱怨说吴师有些消极怠工,而且对项目进展如何讳莫如深,我就去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发现最近一个星期电话呼入特别频繁,其中几个IP地址归属正是省内的几家知名猎头公司。”
“我担心是有人想要高薪挖走他,如果项目设计图继续由他主导,后期很可能存在泄露图纸的风险。”高震淣话音刚落,就见顾桓轻轻一抬眸,制止了自己。
顾桓神色不变:“无妨,由他们去。”
自顾桓接到蒋立亮邀约合作开始,顾桓已经循着这缕从崩塌的午夜酒吧窜出的浓郁火光,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阴沉疾风——既然蒋立亮敢明目张胆地和他叫板,必定是做了充足准备。
这小半年来,西湾省地产局势动荡不安,红利人人都想要,更何况未来前景一片朝阳,但许多人都苦于顾氏一家独大,兴冲冲来却抱憾而归——而现在,有了纪氏大张旗鼓地进军西湾省,和顾氏抢夺同一片市场份额,加之顾桓又是太子爷刚上位,地位不稳,多少人眼瞅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扑腾扑腾地扎堆下来搅混水,只为分杯羹——然而,只悄悄掀开一角的阴云天空,潜藏的敌人仅仅会只有蒋立亮一个人这么简单吗?
高震淣不解地看向顾桓。
“吴师的水平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好归好,但已经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审美,再者说,既然早晚要动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走得有价值。”顾桓转着钢笔,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弯起的眼眸却笑得如狐狸,“不牺牲点小虾米,怎么好钓出背后光吃人不叫唤的狗。”
高震淣瞬间了解了顾桓想法,面上却依然有些担忧:“但这样做牺牲会不会有点大?”
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顾桓脸色,犹豫一瞬,继续说:“真是一些小公司也就算了,但万一,是和咱们财力相差不大的纪氏呢?”
顾桓拿笔的动作登时一缓,想起那天餐桌上男人幽.深至极的目光,回过神,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笃定:“不会。”
高震淣被历来都理性工作的顾桓脱口而出的感性回答弄得一懵,反应过来后,在心里叹口气,问出了深藏已久的问题:“您对纪总,是认真的吗?”
顾桓愣在了那。
许多不了解顾桓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会以为他是游戏人间的性格,毕竟,以顾桓的长相和家世,很难教人把他和专一纯情这样的字眼挂钩——而实际上,真实性格的顾桓对待感情一事懵懂且谨慎,长这么大,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爱上一个人,但如果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到这个人,想不计任何后果地去保护他,想这辈子只和他共葬于死亡的坟墓,大概,算是爱情吧。
他是这样想,可纪玦呢?他无从确定这个迷雾般琢磨不透的男人,对他到底是暧昧当了真,还是也相思入骨而不知——纪玦说已经有了喜欢和想要占有的人,这个人会是他吗?
他也从不敢想象,以纪玦那般至冷的性格,爱上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那深埋在冰川底下的火山,是同样冰冷的沉寂还是倾尽全力的爆发。
顾桓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钢笔,良久,才抬眸,模棱两可地回道:“我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是认真的。”
高震淣依旧一脸忧虑,看着感情一事纯得跟个白纸似的所谓风流小王子,张张嘴,硬着头皮挑明:“小顾总,食/色//xing也乃人的本.能,没什么执念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大不了,就多睡几次嘛,睡得多了这人自然就没什么吸引力了,可您想想,万一真走了心,两个人却没能走到最后,就像您昨晚告诉我的,以后工作中再见面了岂不是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