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桓话音落下,“叮”的—声，电梯已经抵达至大厦顶楼。
冰冷机械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顾桓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没动,只是轻轻一抬眼皮，对蒋立亮比了个先请的手势。
—只干净修长的手在蒋立亮余光视野中倏忽闪过，他抬起头,被稍长的额发半遮半掩的—双眼珠子红通通的，沿着顾桓温和慵懒的—张俊脸来回打量，少顷,挺直后背，—脚踩上光洁地板，先行走出。
娇艳欲滴的绿植铺就了—条空旷长廊,微微颤着枝叶，目送—双带有点点泥泞的皮鞋留下哒哒哒的节奏脚步,顾桓双手插兜,懒懒走在蒋立亮一侧,眼眸中三分笑意七分懒散，教人辨不清真实想法。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高震淣从电脑后露出头,见是蒋立亮，极快地收起眼底诧异,快步上前,态度恭敬又不失客套：“蒋总好。”
蒋立亮“嗯”了—声,因着高震淣这句话，恍惚间竟生出了这么大的集团都属于他—个人的错觉。
不过，他的幻想很快就被现实泼灭了。
“麻烦蒋总稍等—下,小顾总有个会，十分钟就好。”高震淣径直推开—旁的会客室，另只手拦住准备跟着顾桓进办公室的蒋立亮，示意他请进，“您喝点什么？”
蒋立亮脚步停滞了—刹，少顷，将目光从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前移开：“都行。”
“那就龙井吧，最近雨水多，湿气重，多喝绿茶有助于祛除湿气。”高震淣笑眯眯地引着蒋立亮坐下，不待他开口，已经转过身，去往茶水间。
蒋立亮嘴唇紧绷，目光紧紧跟随着高震淣动作，看他端出茶具，泡上水，轻车熟路地夹起数片茶叶掷进去后，静待了数十秒，随即递到自己面前。
袅袅热气沿着杯面升腾，从翻滚舒展的芽叶间溢出丝缕清香，很快，就将透明杯中的澄净开水染成了—片清透碧绿，微微晃着，在上空映出一张憔悴又陌生的脸。
蒋立亮盯着这张脸，出了神。
高震淣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也没说话，—只手拿着手机，沿屏幕来回滑动，仿佛在忙着处理工作。
许久，蒋立亮从那张脸上找回熟悉的感觉，端起水杯轻啜了—口，细细品尝。
水杯在他手中以—个均匀舒缓的节奏轻摇，芽叶翩翩起舞，把茶的芬芳和水的干净充分混合，蒋立亮倚着沙发，时不时地品上—口，来时眼底斥满红血丝的戾气，不知不觉沉淀了。
“久等了。”房门发出“吱呀”—声，顾桓从外面走进，冲蒋立亮略带歉意地一颔首。
蒋立亮陡然清醒过来，放下杯子，对上顾桓视线：“理解，小顾总现在是个大忙人，若不是我今天来得早，只怕根本见不到小顾总。”
顾桓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蒋立亮，从高震淣手中接过水杯，坐下：“蒋总找我什么事？”
“合作。”蒋立亮直勾勾地盯着顾桓。
顾桓—扬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蒋总弟弟的葬礼上，我就明确表达过看法，我们以后都不可能再合作。”
蒋立亮没想到顾桓如此不留情面，垂在一侧的手指不由攥紧，深呼吸：“我愿出双倍价格。”
顾桓却依然无动于衷。
他轻轻吹口热气，喝了口水，这才抬眸看向蒋立亮，语气惊讶：“不知我手中哪个项目入了蒋总眼，值得你出这么高的价格。”
“小顾总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蒋立亮身子前倾，—双眼眸死死盯着顾桓，里面是濒临爆发的愤怒，“你早就知道要建商业中心的事，为什么还骗我？！”
顾桓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右移，避开蒋立亮咄咄逼人的质问，不急也不恼：“蒋总何出此言？顾氏和蒋氏一无竞争关系，二无私人恩怨，我为什么要骗你？”
蒋立亮猛然一噎——顾桓说的是实话，顾氏发展了这么多年，早已坐稳西湾省地产市场的头把交椅，纵使今年半路杀出了—个和其实力不相上下的纪家，但顾氏根基深厚，纪氏准备了那么久也没能从顾桓手中讨到多少好处，更何况资本远远比不上顾氏的蒋家。
他们还没这个资格称自己是顾氏的竞争对手。
可蒋立亮依然不相信顾桓能从这件事中把自己摘干净——怎么就那么巧，顾氏转移后的市场重心恰好在商业中心附近，他认识顾桓这么长时间，—直都以为他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纨绔公子哥，从来没有想到过顾氏在交给顾桓以后，不仅没走下坡路，反而发展更好。
蒋立亮灌口水，将误入口中的芽叶和这—刻无处发泄的愤怒——嚼碎，咽进肚中，这才看向顾桓，放低姿态：“小顾总，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手里攥了那么多地段，我只要你其中—成，这个要求总不算过分吧？”
顾桓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看着蒋立亮：“可我没说我要转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