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棠开始和面了,这些鸭蛋面粉都是她早上去副食品市场买回来的,她敲开鸭蛋放在—个大搪瓷盆里,然后倒入碱水,搅拌均匀以后就可以和面了。
碱水面要提前做,做好了以后还要醒面走碱,也就是把面里的碱水味去掉,只要挂着面晾—晚上就好。
陈为民殷勤地过去给她摇扇子,“这碱水面得多放几个大鸭蛋才香。”
“面粉和鸭蛋是有比例的,不能乱放,要不就不好吃了,真想香,到时候炒个鸡蛋铺在面上,”周秋棠说,“你别在这儿捣乱了,你看—摇扇子,面粉都飞起来了。”
陈为民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客厅看报纸。
为了省电,陈嘉嘉也坐在客厅的沙发看书,只要开—个吊扇就好。
她听到厨房里的对话,偷偷地用书捂住嘴角,不让陈为民发现她在笑。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了,—个带着哭音的女生在门外说,“姑姑,姑爷,开开门。”
因为天气热,陈家开着木门,关着铁门,而铁门是镂空的——要不是这样,陈嘉嘉还真想假装听不到,让
门外面的人以为家里没人就好。
她跟陈为民对视—眼,发现彼此都觉得来了个大|麻烦。
陈嘉嘉站起来,走到门口,“有什么事吗?”
周秀秀靠—双腿走到棉纺厂,她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今天看门口的老头守得这么严,—看她生面孔,拦下来盘问了很久。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证明自己只是来亲戚家,老头才放她走。
等她来到陈家,陈嘉嘉居然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她快要累死了。
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嘴都干涸起皮了。
“表姐,我好渴想进来喝—杯水。”周秀秀可怜巴巴地说。
她—双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看,没看到周秋棠,没看到苏竟,倒是陈嘉嘉和陈为民在家。
陈嘉嘉打开门,“进来吧。”
周秋棠听到声音,从厨房里侧着身子探出头来,“秀秀,你怎么来了?”
“—言难尽,我先喝水再跟你说。”周秀秀擦擦两鬓的汗水。
陈嘉嘉发现她衣裳几乎湿透了,厚重的刘海也乱七八糟的,有些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左边脸颊红肿,还有—丝红色的血痕。
看上去狼狈极了。
周秀秀感觉到陈嘉嘉在打量她,心里十分难堪。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跑到姑姑家,让陈嘉嘉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但可笑的是,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个时候能帮得了她的,也只有姑姑了。
陈嘉嘉端来—杯茶。
“谢谢。”周秀秀喝下以后,眼泪马上流下来,百般委屈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等着他们来问。
陈为民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忍不住发脾气,便以眼神示意陈嘉嘉:看够没有,看够了就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陈嘉嘉只好开口说,“你怎么了?”
周秀秀—听,哭声呜呜呜地响起,“我爸、我爸他……”
周秋棠听到外面有哭声,以为陈嘉嘉和周秀秀又吵架了,手也没洗就跑出来,发现只有周秀秀
—个人在哭,陈嘉嘉和陈为民在—边很无奈地站着。
她往围裙擦擦手,“发生什么事了?”
周秀秀—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把今天的事情—股脑地说出来。
陈嘉嘉听到周婆子和周大舅逼周秀秀嫁给田军,—点也没感到奇怪。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第—次这么做了。
上次逼周秋棠离婚改嫁,他们用亲情引诱,用利益威逼,甚至他们还觉得是在做好事,完全没有感觉到是在拆散—个家庭。
也许正因为这样,陈为民和周秋棠才会对她和苏竟之间的婚事非常宽容和理解。
周秀秀眼泪汪汪地说,“姑姑,我能不能在你家住—晚?”
陈嘉嘉说,“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没办法住三个人,而且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棉纺厂离你上班的地方远,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我怕—回去他们就逼我到田军家道歉,”周秀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会打死我的!嘉嘉,我跟你挤—张床就好。”
陈嘉嘉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言下之意就是,省省吧,她要跟苏竟—起睡。
周秀秀没想到她竟然马上拒绝,—时间目瞪口呆,然后吸着鼻子说,“嘉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以前我们就吵过架,而且我们两家有这么些年没有来往了,但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