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鑫今晚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苏婆子已经在灶头边风风火火地炒菜了,她是做家务的好手,能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巧妙地掌握火候,两不耽误。
在农村里,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这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
“放学回来了?”苏婆子忙得眼睛只顾着看锅里,没去注意苏鑫。
“嗯,我回来了。”
更巧的是下工以后的大人们都在天井洗脚擦脸,没人关注苏鑫,让他得以一路轻松过关,窜回房间里。
苏竟正坐在自己床上仔细观察手中的玻璃罐子,见苏鑫脸上还带着泥,便收起笑容,“你跟人打架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鑫放下布书包,抬起胳膊搓了搓脸,才恍然大悟,“我都很小心,还是给他们碰到脸了!”
幸亏没有破皮,要不在阿婆和父母面前就瞒不过去了。
苏竟放下玻璃罐子,皱着眉头说,“你跟谁打架了?”
衣服上满是尘土,苏鑫回家之前已经拍过一次,但拍不干净,现在脱下来,用里衬擦干净脸,“初一的黄大有,不过你放心,他没讨着好,起码牙都被我打松了。”
“跑去打什么架,是作业太少了吗?”苏竟见他没吃亏,便拧开玻璃罐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牛奶糖给他。
苏鑫非常惊喜,剥了外面的糖纸把牛奶糖吃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和甘甜的滋味从舌尖传来,“你去哪里买的奶糖?”
供销社平时只卖水果硬糖,不卖其他种类的糖,就这样也供不应求,得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供应奶糖花生糖之类的糖果。
“陈知青给的。”苏竟说。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后,陈知青送的第一份礼物,非常有意义。他数过,玻璃罐里一共有二十颗糖果,家里人一人一颗,那就还剩十二颗。
他有些舍不得吃。
“陈知青给的?”苏鑫眉开眼笑,“也不枉我刚才跟黄大有打架了。”
“你跟黄大有打架关她什么事?”苏竟又皱起眉头。
牛奶糖很软,但苏鑫不敢咀嚼,试图让香甜的滋味在齿颊多留一些时间,“他在学校乱说话,说陈知青是坏人,我当然不能忍啊,就跟他打起来了。”
陈嘉嘉是苏鑫大嫂,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光凭这两点足够了!
苏竟又扔给他一颗奶糖,“做得好。”
苏鑫美滋滋地接住。
吃完晚饭,徐翠洁找到苏竟,“婚礼的事你找陈知青说了吗?”
因为陈嘉嘉搅黄了苏竟上大学的事,徐翠洁心里一直有根刺,不想和陈嘉嘉打交道,于是便让苏竟代为沟通。
苏竟说,“挑什么日子都无所谓,我觉得越快越好,如果搬到小河村再办婚礼,就太晚了,说不定会跟夏收的时间碰在一起。”
“我结婚的时候,还要找师公合八字,算一算时间,如果师公给的时间是年底,那也得等到年底才能结婚,现在不一样了,不时兴这种迷信了,”徐翠洁感叹了几声,又问,“陈知青的父母会来吗?”
“不知道,应该会来吧?”
苏竟不抱太大希望。
虽然苏家在北竹村已经算过得很不错,但和城里人相比就差得多了,陈嘉嘉的父母如此宠爱她,每个月都寄来钱票,唯恐她在乡下受罪,又怎么会同意这场先斩后奏的婚事?
徐翠洁对苏竟的回答不太满意,“哪家办婚礼,双方父母都得到场的。”
如果没有到场,岂不会被村里人笑话?
苏竟说,“她家情况比较特殊,说不定不能离开县城,妈你多担当一些。”
徐翠洁此刻的心是酸不溜丢的。
她的好儿子,媳妇还没过门就护起来了,以后眼里还能有她吗?
娶个城里媳妇,就是娶了一尊大佛,她这个做婆婆的,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多年媳妇熬成婆,对于她来说是不存在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徐翠洁忍不住向丈夫倾诉,“你说万一陈知青的父母没法来参加婚礼,可怎么办?”
苏昌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说,“不就被人议论几天吗?”
徐翠洁气了,他说的倒是轻巧!
等她还想说些什么,苏昌已经睡着了,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太阳刚刚开始露出一点边角,苏竟便捧着一盆黄鳝来到知青临时安置点,给他开门的是方康维。
盆里的黄鳝十分生猛,还游来游去的,方康维看了有些眼馋,“这些黄鳝是去稻田里捉的吗?”
苏竟说,“对,都是照青蛙的时候一起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