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谢广才已经起床了,正对着青菜白粥发呆,见罗阿姨回来便问,“怎么样,他们肯说吗?”
罗阿姨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什么都没说,我问他们就说是他女儿自己努力得来的。”
“怎么可能?那是他们不肯说!”谢广才忿忿不平地说,他皮肤偏白,似乎很少被阳光照射似的,整个人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状态,连嘴唇的颜色也稍微浅一些。
罗阿姨愁眉苦脸地说,“他们不肯说的话我也没办法。”
要是她有这么大能量的关系,也不愿随便介绍给别人,要知道人情这东西就像肥皂一样,越用越少,当然得用在刀刃上。
她生了两男三女,除了谢广才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结婚了,只有谢广才一直没能结婚,还跟着父母住。
谢广才刚出生没几个月就发烧住院了,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是太好,也干不了重活,罗阿姨觉得对他亏欠,便努力在其他地方弥补。
她觉得谢广才也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介绍了这么多对象,没有一个人看上他?
后来她思来想去,终于知道了,这些姑娘是嫌弃谢广才在螺丝厂干了这么久还是个学徒工呢!
快三十岁的学徒工,的确不好拿出手,被人知道了还会笑话。
眼看谢广才年纪越来越大,相亲对象的范围越来越窄,以前媒人介绍的还是十几二十岁适婚年龄的姑娘,现在介绍的是寡妇还有离异妇女,罗阿姨的慈母心备受煎熬。
在这样下去,说不定谢广才要娶乡下姑娘!
她一想到这里,马上就坐不住了,娶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那不是让人笑话吗,他们家就别想在棉织厂抬起头来了。
看着罗阿姨这样子,谢广才坐不住了,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出门去,“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走了。”
罗阿姨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吃早餐呢,你要去哪里?”
谢广才晃了晃头,“我去国营吃饭。”
罗阿姨指着饭桌说,“家里不是有粥有菜吗,为什么不吃得要往外边吃?你这样总往外边吃,还怎么能攒下钱娶老婆?”
罗阿姨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会过生活的人,比如在阳台养鸡,去天光圩用玉米面和农民换精米,但就是摊上这个败家子,无论攒了多少钱都被败光!
谢广才才不管他妈怎么说呢,拿上钱和粮票,穿上解放鞋就出门去了。
他从五楼走下来,到了三楼时,刚好见到一个小年轻手上端着一小碟香油正在给陈家木门的门轴上油。
这个小年轻身材高瘦,相貌端正俊秀,一双眼睛又黑又沉,专注地看着香油沿筷子流到门轴上。
谢广才看到生面孔,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陈家的乡下人女婿了。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他费劲脑筋也没办法转正,当学徒工每个月工资才十八块钱,而一个他看不起的乡下人就因为有个好老婆,轻轻松松地成为正式工,拿到的工资每个月比他多一倍!
他心里难受,脚步迟缓下来,恨不得揪着这个小年轻的衣领狠狠地吼上两句。
凭什么!
苏竟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下来,到身后就没有了,便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谢广才阴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