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甜腻气味,挥之不散。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人拿着铜锣,一刻不停地敲着。扰得人烦躁不已。
洛月明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几天之后了。入目四下,一片金碧辉煌,正置身于水晶宫一样华丽的殿宇中。
周围凝结着浓郁的仙泽,宛如实质一般在周身聚拢,原本枯竭的气海,此刻无比的充盈,浑身都散发着异样舒爽的快意。
洛月明抬手对着光细瞧,那原本已经蔓延至手背上的海棠花,早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纤细的五指,宛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没有半分丑陋的嶙峋感,反而骨节分明。
那衣袖也是雪白的,上头还滚了流光璀璨的金线,仔细看了几眼,好似祥云一般蜿蜒流动。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衣裳,洛月明没有这般富有的!最起码还从没用金线滚过边。
难道说,他又穿到别的书里了?
洛月明大惊失色,慌忙翻身下床,摸爬滚打冲到了梳妆台前,伸手抓着铜镜,里面倒映着一张俊美,生得目秀眉清,俊逸不凡,一身白衫风度翩翩的,发间束着玉冠,两条锦缎垂至肩头。因为惊恐,那镜面上的青年唇色微微发白。
脖颈处还有一道细微的血痕。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观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倒是清俊逼人,可问题是,这不是洛月明自己的脸啊!
那大师兄去了哪里?难道说,当真应了那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好不容易情意相通了,老天爷那个日了狗的东西,居然棒打鸳鸯,生生将两个人拆散了?
洛月明要是记得不错,他与大师兄明明在秘境中与仙门三十六宗的修士恶战,眼瞅着就能逃出生天了。
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居然被尾随的水镜偷袭,自里面探出一只龙爪,一把握住了他的腰……脑中最后的画面,大师兄追着他扑了进来,宛如涅槃重生一般,浑身光芒大盛,所有人都失声尖叫着,说谢霜华入魔了。
唯有洛月明瞧见了大师兄身上密密麻麻的龙鳞,以及额上隐约浮现的龙角……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洛月明此刻宛如惊弓之鸟,立马抱着铜镜往旁边一跃,便见自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位玄衣青年,与他的打扮倒是极像的,容貌俊美,眉眼处宛如山水画般浓墨重彩,让人一眼瞧见,就万万移不开眼来。
只是让洛月明惊愕的是,此人的脸正是那日了老狗的柳宗师!
“你怎么也在这?我大师兄呢?他去了哪里?快说!”
洛月明当即一声厉呵,伸手要召出命剑,可手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能召出来。心里一慌,暗骂连命剑都召不出来,还不如一头撞死拉倒。
来人浓眉紧锁,距离洛月明只有三步之遥站定,听罢,长叹口气摇了摇头:“灵玉,你又梦魇了。”
灵玉?喊谁?
喊他吗?可他不叫灵玉啊,在原文里谁叫灵玉来着?
洛月明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怎么都想不起来原文里还有“灵玉”这号人物,并且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灵是灵异的灵,玉又显得很小家子气,而且,很容易联想起珠圆玉润四个大字,从而想到玉奴之类不好的称呼。
而且,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这里到处金碧辉煌的,决计不是挖穿了整座山也挖不出一百万灵石的天剑宗可以相提并论的。
更重要的是,他这个脸变了。难不成与此前在柳仪景所设的幻境中一般,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像?
洛月明二话不说,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手掌上细密的纹路,几乎都刻在了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起来,根本不像幻境。
他不信这个邪,又抬手扇了一巴掌,除了疼,还是疼,真实得吓人。
直到听见旁边的青年叹气:“你这样自伤自贱是没有用的,身为上界神官,如何能对灵兽动情。好在你及时幡然醒悟,并且以自刎的方式告罪。各路神官的意思是,你既已醒悟,便对你从轻发落。眼下,你只需去天牢将那蛟龙就地诛杀,再去人间历劫,积攒十万功德,便能再度回归上界……”
“停,等等!你说什么?我?上界神官?动情了?对一个灵兽?那灵兽还是条蛟龙?我还他娘的自刎谢罪了?就脖颈上这条再不赶紧包扎,就要愈合的小伤口?”
洛月明听得满头雾水,心道,这绝对不属于大师兄的故事,最起码在大师兄的故事里,除了当炉鼎的种种经历之外,就是如何在柳宗师手底下饱受凌|辱,艰难求生的。
不对,等等!上界神官……难不成,自己现在经历的,正是老丈人和丈母娘之间的恩爱故事?
如果那条倒了十八辈子血霉的蛟龙,就是老丈人的本体,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必须去救老丈人,然后再找出丈母娘,撮合两个人赶紧在一起,再把大师兄给生出来?
洛月明心神恍惚,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就在不久前,他还苦口婆心地劝大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索性让他死,然后再去寻他的转世,这样大师兄就能拥有双倍的快乐。
先是把幼年的他当儿子养,等他长大了,就结为道侣。如此一来,儿子和道侣都有了,多划算。
眼下骤然乾坤颠倒,他都是青年模样了,大师兄还连颗小蝌蚪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