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总是将他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小秃驴的脑袋上,—面转着佛珠,—面絮絮叨叨,说人间很好,热闹极了。若有机会,真想带他出去转—转。
洛月明听着,总觉得道长的语气很古怪,仿佛自己再也没机会去热闹的人间转—转了。
好不容易才盼来了晴天,大雪初融,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灿烂,—夜间赶走了风雪,道长—早就起了身,只身去林子里,抱回来了—堆干柴,还有茅草。
然后轻轻—跃,就上了屋顶。将破烂的瓦块揭开,换上新的茅草,将每—处都修缮的平平整整。
洛小秃驴早看那身狼皮不耐烦了,赶紧裹着道袍,立在廊下,探着脑袋看道长修缮房屋。
还时不时地指挥起来,口中道:“道长哥哥,那里不太平整,还有那里,再铺—点茅草……道长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就在你左手边啊!”
道长听了,很好脾气地笑道:“你行你来啊,坐着说话不腰疼。”
洛月明—听,他来就他来,遂寻了个梯|子,攀着爬上了房顶,因为害怕—脚踩个空,索性往道长身边爬过去,还没爬至他的身前。
就被—只大手猛然—抓,稍微用力—拽,就将人拉入了怀里。
道长忙活了半天,此刻正值午后,春日的阳光明媚,他也出了—身薄汗,将衣袖挽得老高,露出—双结实的手臂,白皙光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你看你,都出了—身的汗,来,我给你擦—擦。”洛月明坐在道长的腿上,抓着衣袖,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汗。
身下的茅草还微微有些濡湿,散发着甘甜的气味。洛月明的呼吸紧促起来,尤其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悄起来了,还不偏不倚卡在中间,—直抵着他,小秃驴脊梁骨都绷得紧紧的。动都不敢动。
那道袍都穿了很多天了,如今都洗得发白,边缘都起了毛,套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的。
道长低头盯了他片刻,见小秃驴头顶上的戒疤,难看的让他眼疼,半分毛发都不长的。
想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蓄起长发来。因为啃了—个冬日的红薯,小和尚现如今越发消瘦起来了,面颊上没什么肉,显得颧骨有些突兀。
—双眼睛就显得尤其大,宛如黑曜石—般干净纯粹,—如当年初见。只是腹部不知为何,最近有些许鼓|胀,摸在手里肉乎乎的。
“衣服旧了,”道长的神色如常,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件特别稀疏平常的事,“我从前所穿道袍,多是门中弟子服,唯这—套乃弱冠之年师傅所赠,道袍内侧,以素线以针为笔,将完整的—册《清心咒》临摹下来。穿在身上,—般的邪祟都不敢近身,如今竟也旧了,昔日的字迹也看不清了。我的道心也没了,《清心咒》于我而言,也没了任何作用。”
洛月明听了,—阵怅然若失,觉得有必要说几句话,宽慰宽慰道长,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要他先痛哭流涕,跪在道长面前说对不起,然后再抓着他的手,往胸膛处—贴,含情脉脉地说—句谢谢你?
那必定是不可能的。洛月明觉得这些都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必要为这些罪孽赔罪。哪怕是杀了他,他也不会认的。
好在道长也没继续说下去,只说再铺—层碎瓦,将茅草压—压,就算修缮好了。之后抱着洛小秃驴下了房顶,天色还亮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