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听到这番话,眼眶不觉有些湿润。她感到深深的感慨,她甚至感受到一丝上天的愚弄。她当日去燕王书房说了那番话,说好听了是报恩,说难听些就是挟恩图报。她在要挟燕王,这种情况下男方被迫娶了她,婚后会发生什么简直一目了然。可是,燕王即使在这种情况都能说出决定俱是自己做的,他会负责到底。如果当初顾呈曜有其父十分之一的责任感,她前世也不会闹成那样吧。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何况,她现在已经嫁给燕王,前世的事不能再想了。林未晞用力眨眼,收回莫名的泪意,用力对着顾徽彦笑:“燕王殿下,我从小就仰慕您,今日才知,我的仰慕还是太轻浅了。您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林未晞这几日刻意把对顾徽彦的称呼从“您”改为“你”,她现在不是属下的女儿,而是他的妻子,林未晞不希望顾徽彦还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她。可是这一刻,林未晞代替两辈子的自己说出这句话,她发自真心地爱重面前这位英主。能嫁给燕王,是她之幸。
顾徽彦听多了旁人的溢美之词,但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功绩其实是很不以为意的。他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高尚,他十五掌军是为了王府和封地,二十岁起各地征战是为了权势,三十时进京勤王,也未必是真的为了天下大公。他知道自己其实私心很重,外界加诸于他的各种赞美把他太过美化了。至于从军以来大捷频频,尚无败绩,顾徽彦作为一个主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一举一动概是人命。谋定而动,斟酌重之,这是主帅的职责。
然而即便顾徽彦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现在被一个容貌姝美、年轻靓丽的姑娘仰着头,用那样的眼神望着,顾徽彦还是不能免俗地感到一丝男性的愉悦。尤其这位是他的娇妻,认真又专注地说着,我甚仰慕您。
饶是自认自制力一流,见惯大风大浪的顾徽彦都有些难以自控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林未晞见顾徽彦不说话,反而抬头望天,她以为是自己的言语太过孟浪,让燕王不耐烦了。林未晞心里一惊,赶紧说:“王爷,我字字句句都是发自真心,并无冒犯之意,也并不是故意阿谀。”
顾徽彦抬手轻咳了一下,用拳稍稍遮掩些许:“我知道。”对比之下,他的心思越发龌龊。林勇先前托付他照看独女是出于对他品行的信任,若是被林勇得知他近日行径,岂不是有负故人的赤诚之心。
林未晞见顾徽彦神色莫测,但确实不像生气。她稍稍放心,心里想了想,试探地问了出来:“王爷,今日我对世子出言不逊,你不会生我气吧?”
“没事。”顾徽彦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他皮糙肉厚,说两句而已,能有什么。反倒是你身体怯弱,性情也娇气,你说他,他倒没什么,可别把你自己气着了。”
林未晞抿嘴笑了:“谢王爷,王爷不怪我就好。其实我又不是无理取闹,我说的话都是再有理有据不过。”
顾徽彦看着她笑了:“我知道。”
说句为老不尊的话,顾徽彦听着还挺享受的。至于他的儿子,顾徽彦不太在意,多大人了,怎么会连两句训都挨不住。继母比顾呈曜还小,身体又娇气,顾呈曜适当让一让也是应当的。
林未晞得了燕王的特赦,当下心中大定,长辈的款马上就抖起来了。谁能想到呢,去年她还被顾呈曜气得死去活来,不得不忍受他的冷暴力,到了今日,她就能名正言顺地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