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君让虞清雅去佛祖面前静静心,此时南朝极盛佛教,连着北朝也沾染了南朝的风气,礼佛乃是雅事和功德,根本不会损害虞清雅的名声,反而日后还能用侍奉佛祖给自己贴金。李氏知道马上就要过年,莫非虞老君不知道吗?这个猪脑子竟然想不通,虞老君执意如此,一来是为了显示虞家家风严整,治家极严,二来,过年这不是现成的借口接虞清雅回来吗?
蠢不可及,虞老君简直都不想和李氏说话,偏偏李氏还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哭声叽歪得虞老君脑子疼。虞老君被李氏吵得喝不下药,她推开药碗,沉着脸说:“你不必再求情了,侍奉佛祖不能挑日子,趁这几天天气晴,正好赶路,明日就让四娘上路吧。你现在回去给四娘收拾行装,还来得及。”
“明天?”李氏尖叫一身,声音尖锐刺耳,几乎要把耳膜穿破。她急了,说:“怎么明日就要走了呢?这也太赶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还怎么冷,怎么能让四娘去佛寺那种地方呢……”
李氏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两句话,虞老君不想再听,阴着脸给此事拍板。李氏见虞老君已经下定决心,嘴一瘪又哭了出来,李氏哭哭啼啼出门,掀开门帘时,一抬头就望到虞清嘉。
虞清嘉隔着屏风,对李氏轻轻一笑。
李氏对虞清嘉的感情非常复杂,她拼命地说服自己轻视俞氏,至少俞氏死了,但是她还活着。可是每当看到俞氏的女儿,李氏就仿佛又回到新婚时分,她穿着一身正红站在门厅上,俞氏和虞文竣从另一边走来,两人说说笑笑,谁都没有理她。
十五年过去,李氏连自己唯一的优点——年轻都没了,但是俞氏却永远青春貌美。俞氏的女儿站在人群里,天然就是焦点,就比如现在,虞清嘉站在穴屏后,半透明屏风将她的轮廓模糊,一眼望去简直就像一副丽色惊人的水墨画。
李氏看到虞清嘉愣了一下,随即撑起腰杆,拿捏着长辈的架子哼了一声,快步离开。这样的作态若是由一个富丽堂皇的妇人做来当然贵不可言,可是李氏脸上白一道黄一道,故作此态只会让人觉得滑稽。
虞清嘉进屋,照例给虞老君请安。虞老君的身体看起来真的下降许多,才和李氏说了几句话,她竟然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等咳嗽平息,虞老君脸颊蜡黄中透着红,看起来非常不正常。仅是这一番咳嗽就已经耗光了虞老君全部的精力,她看见虞清嘉疲惫地挥挥手,都懒得问虞清嘉话,便让她回去了。
虞清嘉也乐得轻松,她穿戴起quan套雪具,握着手炉在廊庑中悠哉悠哉地走了片刻,很快白蓉就从后面追上来,低声说:“李氏今日去找老君是为了四小姐的事。不过听说,老君已经决定了,明日就送四小姐走。”
虞清嘉刚才就猜到了,现在听到这里毫不意外。虞清嘉问:“是哪个寺院?”
“城外南郊的静安寺。”
虞清嘉点点头,之后就不再关心。虞老君说得再好听,最后还不是给虞清雅网开一面。去静安寺和家庙并不一样,而且静安寺离郡城也就一天车程,若非发生什么大事,哪家长辈会不接晚辈回来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