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极为无奈,她抬头半仰视着他,眼形美丽如画,水光盈盈,全是呛出来的泪花:“不识好人心,我还不是为了你。”
慕容檐低头看着虞清嘉的眼睛,两人距离极近,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中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仿佛其他世界、其他人根本不存在。慕容檐心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满足感,他的手指挠了挠虞清嘉的下巴,低头亲吻虞清嘉额头上的花钿:“等我回来。”
虞清嘉显然躲不开慕容檐的动作,她非常无奈地瞪着慕容檐的背影,自己伸手摸了摸下巴,低声嘟囔:“我又不是猫。”
慕容檐终于离开,女眷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婢女也觉得肩上轻松许多。慕容檐和虞清嘉临走时的那一幕并没有刻意避着人,观礼的众位夫人面露尴尬,虽然避开视线,但心里也不由生出一丝艳羡。现在慕容檐走了,虞清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得体地送各位夫人去客房休息。
现在琅琊王府外还被围着,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这种时候没法离开,然而此情此景也根本没人有心思继续赴宴,去客房休息于主于客都好。夫人们做了多年的官宦太太,这些场面还撑得下来,她们笑吟吟地和虞清嘉说了客套话,然后才三五成群到客房小坐。将所有人都打发走后,白芷上前,低声询问:“娘子,可否要卸妆?”
白蓉在一边提醒:“该叫王妃了。”
白芷拍了下自己脑门,说:“哎呦瞧我这脑子,我向白芨银珠念叨了一天,要改称娘子为王妃,结果到了自己,一张口就忘了。王妃,您今日大清早就起来了,忙了一整天,用不用换一身轻便的衣服放松放松?”
虞清嘉摇头:“不必。虽然不知道他今夜还回不回来,但是若他回来,我却更衣睡了,恐怕不好。我说了会等他回来,不碍事的。”
既然虞清嘉这样说,白芷等人当然不敢有异议,低头退下。虞清嘉今日盛装打扮,脸上妆容精致,发髻上也簪满珠翠。这样一身美则美矣,但是沉重也不遑多让。虞清嘉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长久凝望着外面的天空。
慕容檐自从占领邺城后,邺城风声鹤唳,局势紧张,不断有人被下狱,全京城都笼罩在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中。即使慕容檐是前太子的儿子,即使前太子是被冤死的,但如今皇帝毕竟是常山王,常山王一系才是真正的正统。慕容檐虽然以清君侧的名义杀了尹轶琨,控制了内宫外廷,但是在以维持正统为己命的臣子们看来,慕容檐依然是乱臣贼子,他这个代朝郡王之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真正有资格参政议政的,乃是皇帝的亲生众儿子们。
天空中铅云密布,晦风阵阵,将虞清嘉的衣带吹的四下翻飞。虞清嘉长长呼了口气,特意选在大婚之日起兵,可见对方预谋许久,有备而来。虞清嘉并不担心现在王府的处境,看慕容檐的样子,他对此也并不是毫无预料,谁算计了谁尚且不知。虞清嘉真正担心的,乃是王府被围一事的后续。
慕容檐掌权后,手段不可谓不冷血残酷,然而以暴制暴终难长久,虞清嘉怕的是其余臣子和百姓对慕容檐心存不满,借题发挥,慕容檐再次用铁血手段镇压,引得更多众怨。循环往复,渐渐不可收拾。
琅琊王府灯火一夜未熄,此刻宫城内,也没人睡得着觉。
皇帝靠在塌上,似乎身体病弱不堪折磨,时不时低头咳嗽。宫女跪在塌下,在一次剧烈的咳嗽后,宫女将铜盆端到皇帝身前,俯身举过头顶,供皇帝净手。
皇帝脸上没什么多余神情,沉默地撩水洗手,然而他的眼睛,却似有似无地扫向殿外。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帝晦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其光芒根本不像刚才病怏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