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倒霉?季听曾经以为,在捏雇主四弟脸的时候被抓包,已经算是倒霉了,可直到今天才发现,跟此刻的状况相比,那都不算事。
季听看一眼这幕天席地的场景,看一眼自己身上申屠迩的短袖和皮衣,再看一眼对面只有脑袋穿了卫衣、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就连声音都虚弱了:“我可以解释的……”
“已经第二次了季老师,我不觉得你的解释能说服我。”申屠翌面无表情。
季听沉默一瞬,讪讪:“那先不解释,你先把卫衣穿上行吗?”
申屠翌低头看一眼印了卡通形象的卫衣,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是你的衣服。”
“……对,我本来没打算换的,只是二少爷受伤流血了,怕他身体受不住,我的衣服多少暖和点,就想跟他换一下,二少爷也答应了。”季听赶紧趁机解释了。
申屠翌冷淡道:“不需要,换回来。”
“……”
申屠翌见她迟迟不动,便冷着脸要自己来,结果试图抬了一下手,却发现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申屠迩又去比赛了?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申屠翌脸色不太好。
季听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见他上半身大多还暴露在空气里,怕真给冻出个什么毛病来,于是不顾他危险的目光,硬着头皮帮他穿衣服。
申屠翌本来以为她要给自己脱,于是虽然不高兴她的靠近,但还是勉强配合了,结果下一秒她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袖子里。
申屠翌:“……”
察觉到shā • rén的目光快要化为实质了,季听一边不为所动的帮他穿另一只胳膊,一边解释今晚的事,等三言两语解释完后,衣服也穿好了。
虽然身上萦绕着陌生的味道,但申屠翌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仿佛这种味道他已经闻过很多次一样。穿上衣服后,快要冻僵的身体果然暖和起来,他虽然不想穿女人的衣服,但也没有再坚持要脱。
季听见他这个时候没有跟自己犟,当即松了口气,坐在他身边等天亮。
申屠翌沉默一瞬:“为什么不报警?”
“二少爷怕我告密,所以没把手机给我,我们现在不能跟外界联系”季听说完沉默一瞬,试着跟他商量,“我告密的事,大少爷能帮我保密吗?”
虽然申屠迩把身上搞出一堆伤这件事,注定今晚来比赛的事是瞒不住了,可季听觉得自己都答应他不说了,现在还是说了,这样挺言而无信的。
……虽然言而无信,但她不想被申屠迩发现自己的言而无信,就是申屠翌这人对她有点排斥,恐怕不会帮她保密。
果然——
“没什么可保密的,这个家里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就行,”申屠翌说完抿了抿唇,有些不悦的开口,“以后把心思放在给小少爷补课上,不要再掺和其他两个少爷的事。”
“……”哟,我救了你弟弟,你还嫌我不务正业多管闲事是吧?季听心想得亏自己脾气好,不然说不定借着天时地利人和,直接把他干掉埋树林里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山林的夜里虽然冷,但也不算难熬,就是这种环境实在没法睡,勉强倚着树歪一下,也很快被硌醒。
申屠翌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倚着树安静的坐着,这样一来,只要睁着眼睛,就不能避开对面那个靠着树、嘴唇微张歪七扭八的女人。
她似乎睡得很不舒服,时不时往地上歪时都会惊醒,然后又很快睡去,重复几次后,干脆换了个方向,直接抱着树开始睡。
看起来……挺蠢的。
如果不是她履历很好,又有教学经验,且能尊重每个人格的dú • lì性,他此刻肯定会立刻辞退她。
申屠翌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浑身冷得几乎要掉冰碴。
这样坐了许久之后,天边微微泛起光亮,他看了眼对面已经彻底躺在地上的女人,冷着脸拿旁边的枯枝戳了戳她。
季听轻哼一声,一脸困倦的幽幽转醒,看到他的脸后迷茫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她赶紧坐起来,呆滞的擦了一下唇角不存在的口水:“大少爷?”
“嗯。”申屠翌冷淡的看着她。
季听确定了身份,就不说话了,哈欠连连的歪在那里。她头发有些乱了,身上的皮衣也被小石子划出点点痕迹,到处都沾着灰尘和草屑,看起来像个狼狈的小乞丐。
申屠翌声音清冷道:“那些人应该已经走了。”
“……是吗?那我们也出去吧。”季听又打了一个哈欠。从昨天那顿早饭之后就没有吃饭的她,加上一夜没怎么睡,此刻是一点应付申屠翌的精神都没有了,闻言也只是本能的站起来。
跟她相比,申屠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一块块的凝结在皮肤上,没得到良好照顾的身体此刻昏昏沉沉,刚一站起来眼前就一阵发黑,不受控制的往前方倒去。
季听一惊,急忙过去扶住他,两个人力气的悬殊还差点把她带倒,好在最后总算是稳住了。
申屠翌眼前能看清东西后,第一件事就是冷着脸要把被季听搀扶的手抽回来,季听皱着眉头制止了:“大少爷,你现在的身体状态随时有可能晕过去,这里都是些碎石头,要是摔在上面了可能会很危险。”
“所以呢?”申屠翌抿唇看着她碰触自己的手,心里十分不耐烦。
季听叹了声气:“所以还是让我搀着你吧,哪怕不舒服也请忍忍,不然你昏过去了,或者换了三少爷的人格出来,我可能都没办法带你出这片林子。”
他要是真晕过去了还好,大不了自己先一步出去求救,如果是那位娇气任性的三少爷出来了,少不得要哭天抢地,万一再误会是她把他带来的,要shā • rén灭口就不好了。
申屠翌沉默一瞬,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于是虽然浑身的气压像冰冻了一样,但没有再推开季听。
季听松了口气,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此刻天还未亮,四周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山林间的空气实在是好,尤其是这种接近天亮的时候,空气湿润且清新,置身其中仿佛连自己都跟着清新起来。季听偷偷深呼吸几次,专注的搀着申屠翌往前走——
“大少爷小心,前面有个小坑,注意别崴脚。”
“大少爷慢点,这边碎石子太多,小心滑倒。”
“大少爷别动!那里有一只蜗牛,千万别踩死了。”
……
在她叨咕半天后,申屠翌终于克制不住了,冷着脸打断她的话:“闭嘴。”
“……我怕你摔倒,所以才提醒的。”季听觉得自己这么费心费力,他却叫自己闭嘴,一时间有点委屈。
申屠翌冷眼看她:“不需要。”
“……”
一分钟后,申屠翌踩到一个小坑,脚一软差点摔下去,季听及时搂住了他的腰,才算避免了一个悲剧。
只是一个不那么平缓的动作,申屠翌的脑子就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伤口处发出阵阵的疼痛。他微微喘息一瞬,一低头就看到季听真诚的脸:“大少爷,我都说了吧,你会摔倒的。”
“……”天凉了,想辞退个员工。
两个人磕磕绊绊的,总算走出了山林,回到了昨天逃跑时那条路上。那些人果然已经走了,只有路边一小片烟头,证明他们曾在这里蹲守过。
“在山林里抽烟,这些人不仅没有公德心,还又蠢又坏,”季听有些不高兴,暂时松开申屠翌朝烟头走去,仔细检查确定没有余火后,才用树叶将这些包着丢到垃圾桶里。
申屠翌平静的看着,暂时收起了辞退她的想法。虽然这女人话多了点,但看着却像个有责任心的,在教育方面,责任心有时候比能力更重要。
季听做完这一切才回来,看到申屠翌白得像鬼一样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大少爷,让你久等了。”
申屠翌看她一眼,转身沿着路朝前走去。他身上的卫衣穿在季听身上时,显得又大又宽松,可到了他身上却有些紧巴巴的,但好在他身高腿长比例优越,穿上之后依然很合适。
……嗯,就是跟气质不太匹配。
季听忍住笑意追了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昨天的修车行,来到了他们的摩托车前。
申屠翌看着上面挂着的两个头盔,寒凉的眼眸微微一动:“这个头盔是你的?”
季听看一眼,他指的是后座放的那个,确实是申屠迩买给她的,于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申屠翌沉默一瞬,半晌淡淡道:“看来他很喜欢你。”
“谁?”季听这会儿越来越饿,注意力也跟着涣散起来,一时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申屠翌看她一眼,傻呆呆的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申屠迩的眼光有毛病?
“没什么,走吧。”申屠翌的脸色不太好。
季听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刚才眼神里好像表露出一丝……嫌弃?不对啊,这里就他们两个加一台摩托车,他嫌弃谁呢?
季听的目光落在摩托车上,严肃的点了点头。嗯,他果然是在嫌弃摩托车。
“好,我们现在就走。”季听呼了口气。
然后两个人就都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片刻之后,季听迟疑的开口:“你没带钥匙?”
“带了。”申屠翌面无表情。
“那你开车啊,还等什么?”季听不解。
申屠翌看向她:“我不会开摩托车,所以你来。”
“?”不是,你其中一个人格都是摩托车比赛的冠军了,其他人格还不会开吗?
或许是季听眼神中的质疑太明显,申屠翌沉着脸淡淡道:“如果擅长的东西也能共享,那小寺也不会是个学渣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季听看着申屠翌拿着钥匙递给自己,迟疑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
“你会开吧?”申屠翌问。
季听不太有底气:“应该会吧,这东西和电动车看起来区别不大。”
申屠翌沉默一瞬,面无表情的把钥匙拿了回去。
“……”
于是两个人围着摩托车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先进修车行休息了。
当进到屋里后,季听立刻瘫在了长沙发上,全身舒展的同时嘟囔着:“不管了不管了,大不了我给沙发清理费,我必须睡一会儿才行。”
她说着话,就看到申屠翌往洗手间走,一时间没有在意,只是当听到那边传来水声后才猛地坐起来,想也不想的过去把水龙头关上了。
申屠翌本来正要洗脸,见她闯进来关了水,当即脸色冷了一分:“季老师,你做什么?”
“大哥……不是,大少爷,您还受着伤呢,不能用水洗,万一发炎了就不好了。”季听无奈。
申屠翌神色冷淡:“我会在发炎之前去医院处理。”
“?”这样也可以?
眼看着他又要开水,季听忙按住水龙头,半晌无力的妥协:“我之前在柜台那边看到了医药箱,我来帮你处理吧,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的。”
申屠翌不语。
季听见他油盐不进,只好从别的角度劝说:“你如果洗的时候切换了人格,那三个肯定会很疼,你也不想自己弟弟受苦吧?”
不得不说这个劝导方式很有用,虽然申屠翌的脸色更臭了,但还是乖乖坐在了沙发上,任由她帮自己清理干涸的血迹。
季听拿着浸满双氧水的棉球帮他擦脸,很快旁边的垃圾桶里就多了一堆沾了血迹的棉球。
她在做这件事时贴得极近,两个人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申屠翌浑身紧绷的看着她,虽然有些排斥,但并不觉得有那么难以忍受。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过。
不自觉的,他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张脸,发现离得这么近了,依然从对方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她的眼睛很漂亮,带着天生的侵.略感,可由于眼神太过干净无杂质,并不见有一点攻击性。
季听帮他擦完脸,就开始轻轻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因为不知道伤得多重,所以只敢把周围的血迹清理一下,等做完这一切准备抽身时,突然发现申屠翌在盯着自己,眼眸中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认真。
季听:“……”这是又换人格了?
她沉默一瞬,还没等开口说话,对方就淡淡道,“你眼睛斗鸡了。”
“……”哦,没换。
季听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长沙发上,瞄他一眼闭上眼睛:“大少爷休息一下吧,再等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了。”
申屠翌没有半点睡意,可最终还是抵不住身体的乏困,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人一直睡到有人声传来才醒来,季听看到是申屠迩的朋友胖子后,急忙过去求帮忙,说完话才想起看看男配有没有切换人格。
答案是没有,她面前的这位,仍然是申屠翌。
正当她担心胖子会看出不对时,申屠翌已经主动跟胖子打了招呼,三言两语后让他帮着叫了辆出租,跟季听一起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