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滑冰鞋刀刃在上、人又仰面摔在上面的一幕,季听抖了一下,可又忍不住追问:“人往下摔的时候惯性多大啊,他还有气吗?我怎么觉得得把脑袋给削掉了?你看到多少血啊?”
“你很想知道?”申屠川看着她。
季听立刻点头:“想知道。”
申屠川沉思片刻:“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他摔倒之后没发出多大声响,其他没睡的人去看了他,就慌慌张张跑去叫宿管了,我后来醒了也没有理会他们,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洗手间的血。”
他说完顿了一下:“血迹是挺多,可能摔得挺严重的。”
季听小小的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反应过来,安慰的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吓坏了吧你。”
申屠川微微摇了摇头。
“你没去看是对的,你胆子那么小,要是看到可怕的东西,肯定是要睡不着了,”季听说着面露担忧,“今天放学我陪你去宿舍,把东西都搬出来,省得你害怕。”
“我不害怕。”上课铃声响起,申屠川自觉压低了声音。
季听看他一眼,往他那边侧了侧,申屠川立刻感受到右胳膊处升起一股温热,他指尖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一脸平静的低下头。
“现在还没听到他的具体情况,你肯定不害怕,万一他没救回来死了,你肯定要怕死了。”季听声音中透着一点严肃。
申屠川沉默一瞬,在她凝重的目光下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今晚跟我回去,知道吗?”季听说完,看到他再次点头,表情这才松快起来。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她这节课没过来,班里学生在班长的带领下上自习。周扬出了事,现在班里气氛有些涣散,时不时有人窃窃私语,班干部组织纪律也没用。
前排角落里几个女生讨论的最为热闹,哪怕压低了声音,也是叽叽喳喳的相当吵人,季听坐在后面都能听到他们的讨论声。
“你说咱们班现在是不是风水不太好啊,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上次张恒摔断腿,然后是李文被狗咬,现在周扬又进了急诊,听说还在深度昏迷中,我怎么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巧合呢。”
“我觉得也不正常,上届的学长不就有突然疯的吗?听说是在教学楼看到了之前自杀的学生,你说周扬他们是不是也见鬼了啊?”
“还真说不准,咱们学校之前就是墓地,说不定是他们冲撞了什么,你看这几个出事的,简直没一个是好人……”
“……”
下面就是一系列神神叨叨的猜测,饶是季听这种非常确定这篇不是灵异文的,也不由得听得入了神,更别说班里其他人了。
在一班人都屏住呼吸听鬼故事的时候,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文具盒落地声,清脆又突然的声音吓得一个班都激灵一瞬,有胆小的已经尖叫出声,而作为文具盒主人的同桌,季听也吓得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申屠川后都有些无语,但碍于并不熟的关系,皆是轻呼一声气,各自跟同桌说说笑笑缓解情绪。班长又组织了两次纪律,班里才算安静了些。
“你怎么东西老是掉?”季听用气声问。
申屠川顿了一下,也跟着压低声音:“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鬼故事听不成了,还怪可惜的,你知道女鬼的后续吗?”季听好奇的问。
申屠川沉默一瞬:“这里之前是郊区。”
季听一听他还真开口了,当即感兴趣的往他那边去了去。
“是农田,学校走正常程序征收,不存在什么墓地,也没有学生跳楼。”
“……”
申屠川看她一眼:“所以他们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
“……”多好的恐怖气氛,这下全毁了。
听到申屠川说话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家放下心的同时,又少了一丝刺激感,高三生活本来就枯燥,这下好了,更枯燥了。
班主任第三节课的时候回来了,一脸疲惫的样子,一看昨天晚上就没休息好。她一进班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有跟周扬关系还不错的人立刻问:“老师,周扬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头骨受伤,这学期可能不能跟大家一起读书了。”班主任刚熬了一夜,这会儿面容没之前那么严肃了。
一听这么严重,班里一片哗然,跟周扬和申屠川同宿舍的人忍不住了:“老师,我们滑冰鞋一直都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刀刃朝上了?”
他这话一出,季听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是啊老师,我觉得也不正常,肯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他们宿舍那几个人我也认识,好几个都是混混无赖,还是好好查一下吧,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
她这话直接也把刚才那人包括在内了,那人本来是起个头打算推到申屠川身上的,一听这话当即噎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反驳:“你胡说八道!我们跟周扬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害他,倒是有些人,平时被欺负那么多,保不齐要反击一下。”
班里人的注意力立刻落在了申屠川脸上,申屠川垂眸看书,完全不受影响。
季听轻笑一声:“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没少欺负申屠川啊?”
“……现在这件事不是重点。”那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脸渐渐红了起来。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标准的狐假虎威那种,否则也不会昨天周扬被打后,连报复都不敢,这会儿被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顿时有些后悔出头了。
季听点了点头:“这件事不是重点,那我们说说重点。”
她说完拉着申屠川站了起来,坦坦荡荡的看着班主任:“各位,你们看申屠川是会做犯法的事的人吗?”
其他同学:“……”别说犯法,他看起来连逃课都不敢。
“怎么就不像了,越是学习好的心眼儿越多!”那人见没人支持他,当即不满了。
他这话就有些地图炮了,前排立刻有人小声嘀咕一句:“那也没有小混混犯法的多。”
那人的脸瞬间憋得发紫。
季听轻笑一声:“不就是,与其说他一个书呆子做这种事,还不如说某些玩校园霸凌的人更心黑手狠,毕竟平时跟着周扬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周扬有事也不敢出来帮忙,怎么这会儿突然伸张正义了?恐怕是做贼心虚吧。”
她说着这话,还怕申屠川多想,偷偷在书本的遮挡下挠了申屠川一下,申屠川的手心一痒,停顿片刻才没有在这种时候唇角上扬。
“你!”
“好了,昨天警察已经来过一趟了,这件事就是周扬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如果硬要找人担责任,周扬自己占一大部分,剩下那一小部分,该那几个买冰鞋的人承担。”班主任冷冷的看向那人。
那人立刻蔫了,毕竟冰鞋他们寝室除了申屠川人手一双,还是逃课时玩的东西,平时就往洗手间一丢。
班主任环顾一周,目光扫过季听和申屠川时顿了一下,季听立刻乖乖带申屠川坐下,一脸的好学生样儿。
班主任目光移开,撑着身体冷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诬陷同学,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要被无关的事分散太多注意力……”
班主任又说了些什么,但季听一句也没听进去,而是在本子上写下一句:以后如果有人再这么诬陷你,你就告诉我,我们立刻进入反诬陷模式。
申屠川乖乖的笑了笑:怎么反诬陷?
……她刚才的表现难道不就是教材吗?这孩子如果不是单纯太过,也不至于最后一黑化就偏激成shā • rén凶手。
季听叹了声气,在纸上刷刷的写:他泼你脏水,你就把脏水泼回去,总之一定要理直气壮懂吗?当然了,动口不动手,不管什么时候,动手都是不可取的,暴力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事。
她特意强调不要动手,就是为了把这个观念植入他的心里,如果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要为女主出气那一步,她希望他是用更温和的方式,而不是上去就拎刀。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写在纸上的话,半晌回应:你很讨厌暴力吗?
季听立刻点了点头,正当她要更进一步教育时,就看他一字一句的写道:可是你就很暴力。
“……”这熊孩子,没法聊了。
申屠川唇角上扬一瞬,端正坐好开始认真听课,季听不好再打扰他,也跟着乖乖学习起来。有上个世界做家教的基础,这些课对于季听来说并不难,就是干坐四十五分钟对她来说还挺困难的。
一节课结束,她按了按鼻梁,一扭头就对上了申屠川藏在镜片下担忧的眼睛。她心头一动:“怎么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申屠川说完,小心道,“我可以教你。”
在他眼里,季听长得实在不像是学习好的模样。
季听失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到他谨慎的眼神,当即欣然同意:“那就拜托你了。”
申屠川没有被拒绝,当即松了一口气,将还没合上的书本放到两人中间,声音温.软的问:“你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小老师你多帮帮我吧。”季听慵懒的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看向他的脸。
申屠川顿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别闹,我从头给你讲。”
“好嘞。”季听稍微认真了点,安静的听着他给自己讲课,偶尔还会问一两个问题,证明自己有认真听。
一个课间的时间,他把刚才四十五分钟的内容浓缩了一遍,但讲得浅显易懂,季听就算真的不会,这会儿也听懂了。
上课铃响起时,他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水,眼睛都比平时亮了一些,季听神情微动,似乎找到了帮他重拾自信的方式,于是一整天都拉着他给自己讲题。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由于那些作恶的人都因为各种事宜无法来到学校,申屠川这一天过得很是平静,放学铃一响,他便垂首收拾桌子,等季听叫他走的时候才一起往外走。
两个人安静的走在校园里,申屠川发现是在往男生宿舍走后,顿了一下轻轻抿起唇,欲言又止的看了季听一眼,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季听察觉到旁边的人心情似乎有点不好,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刚才也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怎么就心情开始不好了?当她认真思索时,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我要上去了。”申屠川低声道。
季听停了下来,朝他点了点头:“上去吧。”
申屠川却站在原地不动,季听一脸奇怪:“怎么还不上去?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吧。”
“……嗯。”
申屠川说完,垂首往楼上走,季听看着他格外沉重的脚步,不懂他这会儿怎么看起来更低落了。
申屠川沉着脸上楼后,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盯着地面上的裂缝发呆……她之前跟他说好的,要他一起搬到校外去住,可刚才却只字不提,难道是已经后悔了?
也是,后悔才是正常的,纵然两个人认识很久,可说起来也就只见过几面,她昨天出于正义感要带自己走,现在理智回归,意识到合租是件不方便的事也正常,一切都是正常的。
申屠川这么想着,指尖却无意识的抠住了床单,将原本平整的床铺抠得皱巴巴的。
门外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门口传来一声踹门的声音,接着今天说周扬这事是申屠川动手脚的那人进来了,他吊儿郎当的哼着流行歌曲,看了只有申屠川的寝室一眼后,散漫的问:“其他人呢?”
他问完,宿舍里依然安静一片,申屠川完全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眉头皱了起来,一脚踩在了申屠川腿侧的床单上,原本干净的床单上瞬间多了一只发黄的球鞋,还有一床单脏兮兮的土。
他抓住申屠川的衣领,冷声道:“老子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虽然那个帮申屠川的妞儿挺厉害,可不代表他就会因此怕申屠川,这会儿见申屠川落单,只想把今天憋了一天的火气发出来。
申屠川平静的仰首和他对视:“放手。”
“我他妈不放……”那人不耐烦的说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虽然平静、却透着野兽般狩猎气息的眼眸,他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竟然怵了平时最看不起的人后,当即抓紧了申屠川的衣领,“老子还就不放了,你能把我……”
话没说完,申屠川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在他猛地躬下身时反手将他按在床上,用脚踩住了他的脸,一脸平静的用鞋碾了碾。他的动作又准又狠,等那人反应过来时,申屠川已经放开了他,他的脸上多出几道碾破的痕迹。
“你他妈……”那人恼怒的回头想要反击,却在看到申屠川平静的眼眸后愣住了。
如果说刚才还觉得他像一只等待狩猎的野兽,那么此刻,那人只觉得申屠川更像是没有人类正常情绪的屠夫,始终保持阴冷而无谓的眼神,如果自己敢反击,他下一秒就会对自己举起屠刀。
……他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流利,好像专门练过一样,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对着这双眼睛,那人突然觉得,之前他一直淡定面对他们的挑衅,或许从来不是胆怯,而是完全不在乎,可今天他心情不好,就突然不想无视了。
那人心肝直颤,正在犹豫时,听到他淡淡道:“你也想像周扬一样,去医院躺上几年吗?”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那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你、你……”
“申屠川!你能不能快点!”
楼下突然传来女孩子催促的声音,申屠川怔了一下,周身的冷漠如潮水般退开,他彻底无视那人,径直走到窗边,果然在下面看到了季听。
“你快点啊,需要我帮忙吗?”季听在下面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