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扑过去,火烧着手了也不管,飞快地拍打着画卷,想要灭火,可那画卷本就沾了酒液,很快就燃烧殆尽只剩灰烬一片了。风一吹,灰烬被吹得飞起来,轻烟中隐约浮现孟夫人的身影,还有一只小鸟儿,若隐若现地漂浮在半空,静悄悄地看着他。
“卿……卿卿?”孟云茫然地伸手想触碰那影子,又是一阵风吹过,将那影子也彻底吹散了。
“人呢?我夫人呢?”孟云茫然了片刻,猛地转头质问。
沈知弦正要说话,手中霜回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他脸色微微一变,当机立断朝晏瑾道:“将他送出去,府上若还有人也一并送走。”
他遥遥地往那小院方向望去,神色略有凝重:“那东西要出来了。”
这魔物本事如何,无人知底细,沈知弦是打算自己先去看看,让晏瑾将人先送出去的,然而晏瑾也不太愿意,被他皱着眉又吩咐了一次,才不情不愿地拎着挣扎不停的孟云出府去。
沈知弦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小院前,那锁已经崩裂落地了,那上边残留的符纹还在发挥着作用,沈知弦二话不说一剑将它碎作齑粉。
四周涌动的灵气陡然一滞。
那木门摇摇欲坠,沈知弦一脚踹开,掐了个诀护着自己,就闯了进去。
里面乌烟瘴气,遍地尸骸,大多数是一些小妖怪的,一团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黑气在地上游走,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发出嘶哑的吼叫声,可怖至极。
这大概便是和孟夫人做交易的魔物了,沈知弦见它周身魔气翻滚,不敢小觑,谨慎地盯着它。
沈知弦之前就猜测孟夫人是将自己的妖身与人身分离了,那画眉鸟其实就是她的本体,想到那小画眉是从院子里爬出来的……多半是孟夫人与这魔物做了什么交易罢,她替魔物寻找食物,魔物则替她控制妖身。
霜回兴奋得不得了,不久前才惊动过一次的剑灵又有了清醒的迹象,沈知弦握着剑,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剑招随心而出,就斜斜地朝那黑气刺去。
剑气凛冽,那魔物似乎也察觉到了厉害,骤然向后疾退,发出咕噜咕噜热水滚沸冒泡的声音。
这是沈知弦穿书以来第一次实战,纵然脑海里有许多记忆,平素里也与晏瑾练过剑,但那到底不同,他本以为这次自己要生疏好一阵才能适应,可谁知拔剑出鞘后剑招行云流水,竟是一点儿陌生感也无。
沈知弦心头浮起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就被这团魔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魔物也不知什么,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大,沈知弦受心疾困扰已久,虽然境界仍在,但灵力跟不上,与它战了一会,竟然也不分上下。
却说晏瑾将孟云带出府,怕他擅闯丧命又担心他吵闹惊动他人,只能飞快地将他拎去画舫扔给画皮妖,旋即便又飞快地赶回来。
进府前,他将原本设在孟府四周的阵法给启动了,这下无人能再能随意进出孟府。
这一耽搁,就过了一刻钟。晏瑾循着契约的感应,找到沈知弦时,一人一魔物战得正酣,他二话不说,拔剑也加入战局。
他们俩本就同出一门,又心意相通,联手对敌时几乎不用思考,沈知弦剑尖一抖,晏瑾就知道他要出什么招,毫不迟疑地就在可能的破绽处出剑断魔物后路。
魔物被他们俩联手这么一打,登时有些受不住。这两日月色微弱灵气稀薄,按照惯例,那只小画眉鸟本该过来替它寻食的,可眼下那小妖也不知去了哪,反倒来了两个凶得很的小崽子,打断了它的进补。
它怒上心头,心知自己重伤未愈,再打下去怕是要吃亏。它嘶哑地吼叫一声,黑气陡然变大,无形的气劲将四周的骸骨都尽数吸了过来。
那些骸骨里其实还有一些灵气的,只是它以前嫌弃啃着硌牙,此时没法子,才不得不将它们都嚼吧嚼吧吞下,压榨着最后的灵气。
沈知弦察觉一点不妙,厉喝一声:“快退!”但是已经迟了,咯吱咯吱将所有骸骨都啃下肚的魔物陡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张牙舞爪地就朝两人扑来!
那气势太足,只一瞬,沈知弦就知道此时的他们俩是没法全身而退的——这是什么东西!这般强大!
晏瑾就在身侧,沈知弦若是退后了,那魔物就要伤着晏瑾。
沈知弦一咬牙,将灵力汇聚在剑上,厉声让晏瑾退后,自己则准备与它正面对碰,可电石火光之间,晏瑾不仅没听他的话,反倒是上前一步,长剑挥出,带着决然凛冽的气势,率先拦住了那魔物!
两股强大的力量相碰,整个小院顿时像是被碾压了一般,砖墙纷纷碎裂,四周院墙皆被夷为平地,余威波及外头的花草树木,那几棵槐树连根拔起轰然倒地,露出底下无数森然白骨。
晏瑾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光凭他一人,根本无法抵抗爆发状态的魔物。沈知弦一手抵在他后背,将灵力传渡过去。
灵力甫一传去晏瑾的体内,沈知弦就感受到了晏瑾此时的状态不太妙,气血翻涌,经脉逆行,俨然是受了重伤。他心头一紧,长剑划出半圆,与晏瑾一起,将那魔物重重地击退一步。
那魔物方才是强行提升自己的,持续时间很短,虽说是伤了晏瑾,可它自己也没讨得了好,这几年疯狂进补好不容易养多了一点的黑气被晏瑾一剑劈没了一半,几年功夫尽数白费。
它恼怒不已,却也是不敢再拖延,趁着两人没注意,飞快地遁入地里,一瞬就不见了影,只余一声不甘又痛恨的怒吼在土里闷闷的:“无知小儿!坏吾好事!”
声音嘶哑嘲哳,极为难听。
沈知弦简直要被它气笑了,这魔物怕不是个地鼠,还会打洞呢!
然而晏瑾受了伤,他也不放心抛下晏瑾去追那魔物,只能暂且压下心思,掐诀起屏障护法,扶着晏瑾就地坐下,立刻助他调息体内混乱的灵力。
晏瑾受伤不轻,调息了好一会,才喘息一声,咳出一口血,略舒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他倚着沈知弦而坐,神情疲惫,是难得的虚弱姿态。沈知弦还想再传渡些灵力给他,被他拒绝了,哑声道:“我没事。岁见可还好?”
虽说沈知弦得了半片鲛鳞暂且护着心脉,但到底还存隐忧,晏瑾反倒更担心方才这一番打斗,会不会让沈知弦心疾发作。
沈知弦心底有滚烫热流淌过,朝他笑了笑,眼底泛起温情,轻声道:“我很好。”他半抱着晏瑾歇了一会,扶着晏瑾站起来:“此处混乱,魔气犹存,不适疗伤,我们先回画舫去吧。”
孟府外的阵法还在,只有一处小破绽,大概是方才魔物逃窜出去时破坏的。沈知弦顺手给补了,防止里面残留的魔气窜出来,才慢慢回画舫去。
画舫里,画皮妖正应付着彻底崩溃的孟云,连两人回来也无暇顾及,只悄悄递了个眼色让他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