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岗位确定了,钱宝红放了心。
她和老教师约定好时间交接工作,以及转移粮食关系,只等把文工团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以后就可以直接到这里来上班了。
回文工团的路上,钱宝红为了好好谢一谢郑大姐,想要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顿饭,不说大鱼大肉,起码荤菜管饱。
郑大姐连连推辞着不敢当,只道她本就没花什么力,当不得让她如此破费。
钱宝红以为她只是谦虚,没听出其中的深意,最后劝说着拉人去国营饭店走一趟,在里面吃饱喝足,临别还包了一份小孩子喜欢吃的糕饼给她带回家哄小孙子。
待她回到团里,调岗的事情一点没透露出去,毕竟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低调才是王道。
不过她要离开的事情,在她之后的行动中被悄然传出去了。
既然要走,钱宝红就准备拿自己当下的位置换点利益,当初也不是白来的,还不兴她走前讨回点利息么。
于是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她首先接触了一下她们班里对此有意向的那些预备干事,私下将消息悄悄透露,若是有意的就来找她商量,谁给的条件让她满意,她就把正式干部的身份让给谁。
然后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商讨,最终是三人组领头的那位姑娘雀屏中选,将钱宝红的位置接了去。
对方家中有点小财,而且交的兵哥对象也不错,所以拿出的东西在一众意向者中算是比较好的,再加上和钱宝红多少有那么点情分在,所以钱宝红最后与她达成合作。
那姑娘也不是不上道的,得知其中转正一事还需用到郑大姐的关系,不等钱宝红多交待,她自个儿就提着礼物去上门找人了。
而钱宝红这边也没问题,收钱办事,在把粮食关系调换到部队小学那里之后,按照约定将她在团里空出的位置留给对方,顺利让其当上四个口袋的干事。
如此,双方都挺满意。
这件事过后,郑大姐的退休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正在走离退流程,团里都很少来了,一心在家哄孙子。
钱宝红则打包了铺盖行李,告别同宿舍的两位舍友,径直去部队小学报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就是她以后工作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了
只不过临走之前,发生了点意外,李大公子突然来文工团找上钱宝红,听他的意思是想追求她谈对象,只是尽管前者很有兴趣,但后者实在没那个意思。
而且钱宝红明白这人和卫斯年可不一样,他所说的谈对象完全就是当日医生口中的耍流氓,她能答应才有鬼了。
或许剧情中原主在无依无靠之下是答应了,但现在换成她肯定是不成的。
如今她找着了后路,还没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步。
而且真要逼急了她,他们谁都别想讨了好。
也许是钱宝红拒绝的太果断,目光在那一刻又太过凶狠不逊,李大公子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估计等他下次再想来的时候,她早就到新岗位发光发热去了。
离开时的搬家是钱宝红一个人来的,她没有找同事或者其他人帮忙,因为并不想文工团的人知道她以后工作的地方,算是彻底和这里分割开了。
就像当初这样做的郑爱旗一样。
那天风和日丽,她本来打算自己多来回几趟,默默将东西一点点提溜过去,但是卫斯年来了。
这是两人当日一别后第一次见面,相对无言片刻,卫斯年收回深深的眸光,走上前接过钱宝红手中的行李。
“我帮你。”他没问她要去哪儿,开口就是低沉的默许,只是嗓音有些哑。
钱宝红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看着眼前高大伟岸的男人轻易将她提不动的行李拎起,甚至能够将她整理出的包裹全部一次性带走,还尚有余力,不禁心有触动。
“你……你怎么来了?”她最终一身轻松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轻声朝他问道。
卫斯年提着扛着行李走在前头,目标是附近的电车站点,听到问话回头等着钱宝红追上他,两人并肩而行。
然后,他说,“我之前接到一个紧急任务不在,不然早就来了。”
“听说你换了新岗位,我就来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
“还有……你当时说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现在一段时间过去了,我够冷静的,出个任务都回来了,你也该回来了吧。”
卫斯年说着这些话,目光直视前方,脚下步伐有力,但其实心跳如雷鼓,手上力道紧了又紧,勒着行李绳带的手心都汗津津的。
表面沉稳如山,内里紧张万分。
钱宝红:“…………”
“我,我又没出去,回什么回呀。”钱宝红低着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嘀咕。
良久后她站定,看向同样跟着她停下定定凝视过来的男人,仰头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我一直都很认真,对你坦诚一切。”是你不想要我。
卫斯年上前几步,高大的身形将钱宝红整个人罩在其中,低头看向她等着答案。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钱宝红没有当即答应。
毕竟她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拐走了。
卫斯年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不禁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次笑容,灿烂的在阳光下差点晃花钱宝红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的确有蓝颜祸水的资本,怪不得能引得人为他千思百转飞蛾扑火。
至于这千思百转飞蛾扑火的人是谁,除了周青梅还有哪个。
“最近周青梅有没有再和你碰巧遇到过?”钱宝红犹豫了下问出心里想的问题,然后还强调要他说实话。
听到这个害得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的名字,卫斯年首先厌恶性地皱起眉头,而后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道出这段时间他大都在外面,连见手下兵士的机会都很少,哪里还会与一个外人有什么巧遇。
而他回来的几天也基本都在部队里忙着练兵和等待着时间来见她,不说周青梅还是别的女同志,他一个都没让近身过。
“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其他女同志走的近,除非必要,我连说话都没同她们多讲过。”
钱宝红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对上那双幽深含情的凤眼,她仿佛都听到了自己才堆起一点的城墙轰隆隆倒塌的声响。
“哦。”最终,她撇过头不敢再去看,唯恐自己心软下来。
卫斯年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发现态度上有软化的迹象后,立马旧事重提,问她是不是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钱宝红见他还纠结着这个问题不放,立马加快步子走在前头,留给卫斯年一句同样是她刚才回过的话。
她要考虑考虑再说。
这次,卫斯年没有再固执地追问,因为他心里对此已经有了些谱,回去就会想法子采取点措施,一定不能让心上的姑娘跑了。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上车点,恰逢一辆有轨电车驶来,他们随即排着队上车。
车上人不少,钱宝红寻了一处有空的角落站着,卫斯年紧跟上去,以身隔开周围的人,为她营造出一小片dú • lì的空间。
这样比和其他人挤来挤去的舒适,就是男人的目光和气息都太有侵略性。
买票的时候,由于卫斯年身上带满了行李腾不出手,钱宝红干脆就帮他一起买了,毕竟人家是特地来帮她,掏一份车资是应有之意。
卫斯年对此没反对,瞧见钱宝红极其自然地掏钱给他买车票,嘴角忍不住弯起愉悦的弧度。
钱宝红觉得这人突然间就变得心情不错,连同她自己都被影响的明快起来。
车到站,他们依次下来,而后不用钱宝红指明路线,卫斯年就带着东西和她朝部队学校走去。
“你知道这地方?”钱宝红问完才恍然反应过来她问的好傻。
部队小学,部队小学,当然是服务于部队的学校,且学校的位置就在之前她从文工团来部队的方向,那距离想来是不远的,而既然不远,卫斯年作为生在部队长在部队的人,知道附近的学校地址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说不定他还在里面上过学呢。
果然,下一刻卫斯年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并指着学校后面被遮挡住的一栋建筑小楼说,“看到没,那里就是我住的宿舍,距离近的很。”
钱宝红:“……之前都没发现。”
错,实际上她来试教那天就看出点情况了,但她绝不会承认的。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会比起以前还要近。
卫斯年因此是十分高兴的,而钱宝红的心情如何,她表示暂时不想说。
稍后进入学校,两人就很少再交谈了,因为要忙着找教室宿舍、打扫房间、整理铺位以及办理转移粮食关系的手续等等,事情多的让人几乎脚不沾地。
这时候钱宝红无比庆幸有卫斯年在,体力活都可以交给他做,关键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催催落定粮本的速度,比她自己一个人不知轻松了多少。
等搞完这些,钱宝红拔掉无情,好生将卫斯年送走了。
翌日,钱宝红打算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些缺少的东西,因为刚来的关系,学校批了她两天假期,方便她整理内务,也顺便让学校把落定粮食关系的流程走完,将她录入教师队伍。
卫斯年刚做完任务也是闲着,部队的兵不去练,自个儿过来非要跟着,正好被她当苦力用。
就在他们两个一起在商店里的日用品柜台挑新出的擦脸膏时,郑大姐巧之又巧地与他们碰到了。
“卫小子,宝红同志,你们也来这里逛啊,都买的啥好东西?”,瞧见两人,郑大姐立马一脸惊喜地过来打招呼。
钱宝红也没想到只是逛个部队这边的百货商店,就能遇上在家哄孙子的郑大姐,不免有点惊喜。
几天不见,忽然看到帮过她忙的熟人,心情总是不错的。
因此,她笑着应声回道,“刚准备买些新出的雪花膏,郑大姐你也来这边买东西呀。”
可她记得文工团周围就有类似的国营商店,而且里面卖的物品还挺齐全的,若是想买什么不至于舍近求远特地跑到这边来吧。
钱宝红虽然心下奇怪,但因为郑大姐热情的态度,两人闲话几句,她就把那点心思抛开去了。
不知何时,卫斯年走到对面的柜台看牛皮鞋去了,很有眼色地给她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闺女,你给姑透句实在话,你俩是不是已经和好了?”郑大姐在闲聊间隙突然小声探问。
钱宝红的笑容一顿,下意识望了眼对面卫斯年挺拔的背影,摇头只说还没有。
郑大姐一看这分明是还郎有情妾有意的,到底是别扭个啥哟,她顿时就语重心长地劝开了。
“我瞧着你俩甜甜蜜蜜的再是般配不过,如果因为一些矛盾误会就分了,最是可惜啊。”
“小年轻面子都薄,但夫妻相处重在有商有量,听姑的,咱心里有啥不舒坦的就摆出来讲清楚。”
“卫小子对你的心不假,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教他,好丈夫都是一点点教出来的,这是姑的经验之谈。”
“…………”
钱宝红听着郑大姐一连串的话语,差不多知道她是来帮着讲和的。
察觉出这一点,她并没有打断对方,反而在郑大姐停下话头瞧她的反应时,一副被说动的样子犹豫道,“郑大姐你说的我都懂,只是、只是你应该知道前几次团里那些流言吧?”
“你说是大家传的周干事才是卫小子的最佳相配人选?”郑大姐显然是早就做过功课的。
钱宝红点点头,然后垂着眼说那不只是传言,她已经接连好几次看到卫斯年和周青梅碰巧走到一块,就像是天意让他们这么做一般,让她瞧得害怕了。
“这傻孩子。”郑大姐听后摇头,像是看破真相似的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世间的事儿,哪有那么多碰巧,叫我看都是人为还差不多。”
卫小子为啥老是往文工团跑,还不都是去找钱宝红的,如果那周青梅不是自己千方百计凑上去,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交集,还叫人对象屡次碰巧看到?可不就是人为故意的嘛。
郑大姐觉得钱宝红哪哪儿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执拗了,对待认真的人一不小心就容易走进死胡同犯傻气。
而钱宝红呢,她也不是没察觉到周青梅的异常之处,只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容易被一点点小事牵连心神,进而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
她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但是如果那人能给与她无上的安全感,而她又交付全部信任的话,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郑大姐看她低着头沉思,明显是快要被说动的迹象,于是瞧了瞧不远处的卫斯年,然后凑到钱宝红耳边悄声告诉她。
“有些事卫小子不让我说,但我看你们现在这情况悬得很,我得偷偷给你透露透露。”
她说的这般神秘,顿时引得后者好奇地抬眼看过来。
郑大姐朝背对着她们的卫斯年努努嘴示意,接着说道,“实际上,你这次能调换到这么好的工作,都是卫小子出的力,岗位是他提前找好让我去帮你牵线的,我要是有这能力早就让我侄女爱旗上了。”哪里还轮得到钱宝红捡便宜不是。
那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她确实认识,但能拿下对方空出的位置,全在于卫斯年的本事,跟她没啥关系。
她就是捞个中间人当当,帮忙跑跑腿罢了。
钱宝红面上恍然大悟,心里其实没有多奇怪,就是全身漫上一股淡淡的感动,彷如暖流划过心田。
其实从卫斯年出现的时机那么好后,她就隐隐在猜测了,毕竟他之前提过这事。
“你说卫小子对你好不好,这样本事强又贴心的对象得牢牢抓住,让别人抢走了多亏啊。”郑大姐殷殷劝说着。
最后,钱宝红低下头看上去老实又羞涩地点头,终于叫郑大姐满意地停下话头,又叮嘱上几句才匆匆离开,说是不打扰他们小年轻的约会。
钱宝红在她走后心道,是她的男人抢不走,能被抢走的就不是她的男人,所以就让她来看看卫斯年是不是男人。
……啊,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没等往回想,卫斯年适时走过来,道是看着对面柜台上卖的女士小牛皮鞋不错,问她要不要买一双穿,他给她付账。
钱宝红无语凝噎,原来他站在那里这么长时间就看出了这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