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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坪甘家。
厅堂主位上坐着的正是甘家家主,甘皇后的父亲甘肇,一旁站立的是其次子甘纪恒,而下面跪着的则是风尘仆仆身上还隐有血迹的甘守恒的亲卫刘石昌。
刘石昌在肃州一战中身受重伤,也亏得是受了重伤,未被西夏或西北军发现,他之后便随了另一位亲兵在一农家养伤,等他的伤勉强稳定些,便想着回军营寻将军甘守恒,但当时他伤势仍重,便命那位亲兵先回军营探探情况,结果却再未能等到他回来。
他察觉不对,乔装打听了,才知道在肃州的西坪军已被西北军大将周原全盘接手。大将军甘守恒身受重伤,也已落于周原和郑愈之手。赵将军和郭将军则是都被以通敌叛国之罪羁押。
他是甘守恒的亲信,很多事情自然很清楚,便再不敢现身,而是换装回了西坪。
刘石昌哽咽道:“国公爷,西夏背信弃义,反攻肃州,郑愈周原则是故意拖延时间,见死不救,这才致我大军于肃州大败,伤亡惨重,现如今大将军身落郑愈之手,生死不明,属下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还请国公爷降罪。”
刘石昌称呼甘肇为国公爷,因为甘家是有一个因战功而封的平西公爵位的,奈何这个爵位却只可以世传五代,到了甘肇这里就是第五代了,甘肇也曾上旨为其长子请封世子,却被承熙帝驳了下来,此事被甘肇一直视为奇耻大辱。
甘肇的手按在太师椅扶手之上,面色一点一点扭曲。
肃州这一败可以说让他们西坪军大失元气,而现在郑愈捏在手里他们甘家的东西怕是足以灭甘家的满门,现在长子更是落在了郑愈的手中,可是这么些年来,他们派了无数批杀手都未能杀掉郑愈,现如今更是难了。
长子就是杀郑愈心切,才会致此败局。
“父亲,我们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今日是大哥,明日就是我们甘家满门。到此一步,我们怕是只能和朱明照鱼死网破一条路可走了!”刘石昌被挥退之后,甘纪恒咬着牙对甘肇狠狠道,“这都是妹妹优柔寡断,还对那朱明照不肯死心,若是她肯早早下手除了那老皇帝,让成祯登基,我们也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
朱明照便是当今皇帝承熙帝。
甘肇的手猛地按紧。
隔了好半晌,他才阴冷道:“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也怪不得你妹妹,是我们低估了他,没想到,他为了对付我们,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布局。”
“父亲,我们还要再等吗?”甘纪恒道,“妹妹来信说,会将郑愈的那个侧室夫人送过来,逼郑愈交出大哥和他手里的东西,最好是趁机除了他。可是父亲,不过是一个女人,郑愈心狠手辣,狡猾多端,怎会为一个女人就范?且不说妹妹能不能将那女人送过来,就算送过来,我都怕反遭了郑愈的暗算。还有朱明照,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坏了他的事?”
“让睿成去京城。”甘肇终于道,“把端儿,麟儿他们几个小的送走,不要让外人察觉。”
甘睿成是甘守恒的嫡长子,素来沉稳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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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一座不起眼的大宅。
郑愈走进房间,侍卫行礼退出房外,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甘守恒,甘守恒起先还闭着眼,感觉到一股压力传来,缓缓睁开眼,及至看清眼前是何人,眼睛便猛地瞪大,身子都剧烈地抖动起来,大约还想爬起身,却只感到了身下一阵剧痛。
他牙关咬紧,喝道:“郑愈,你到底意欲何为?你无故关押朝廷大将,滥用私刑,难道是想谋反不成?你别忘了,我还是皇后娘娘的兄长,太子殿下的舅父!”
这些日子他在此处“养伤”,事实上却是每隔上半个时辰伤口就要受一次如同酷刑般的痒痛折磨。
此时的他早已被折磨得心神俱损。
郑愈冷笑,道:“想谋反的不是你们甘家吗?如何是我了?甘守恒,我就是现在将你杀了,或者将你一片一片的凌迟至死,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至于皇后娘娘,你放心,她很快就会过来找你,太子嘛,他今日是太子,或许明日就不是了。”
“你?!”甘守恒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郑愈。
可是对上郑愈冷漠空旷的眼神,因着这些时日的折磨,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森森的恐惧,他知道,他说将他一片一片的凌迟至死,说的并不是恐吓之言,他真的会那么做。
“为什么?”甘守恒道。
他如此行径,说出这般之语,哪里是什么为公为国,那样子分明就是对他,对皇后,对他们甘家都恨之入骨。
“为什么?”郑愈好像他说了一个多么可笑又幼稚的问题,道,“当年你们捏造伪证,污蔑夏家,令得夏家满门被灭,可有问过自己为什么?”
夏家,原来是为了夏家。
甘守恒的手紧紧捏着被褥,恨极却突然笑了出来,道:“郑愈,你这般做皇帝的爪牙,是因为你觉得是我们甘家害了你的外祖家夏家,从而也间接的害死了你母亲,让你也深受其害吗?你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难道还不明白,当年夏家之事,先帝,承熙帝,他们心里都是一清二楚,或者说,根本就是先帝一手而为。彼时大周内乱,他们需要我甘家出兵相助,但当时大周四处乱起,我们甘家明明已经有称霸问鼎的实力,是先帝巧舌如簧,用承熙帝和我妹妹的婚事做交换,让我们助......”
“你都要死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郑愈打断他,道,“当时你们甘家不过几万兵力,想要称什么霸?也亏得你说得出口。甘守恒,我不过就是这么提一提,你跟我狡辩那些有什么用?我说要凌迟你,并不是因为那些陈年旧事,而是为了凉州城被你害死的六万城民和一万西北军士。”
原本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就清算甘家,凉州之变却让他一刻也不愿再等。
他看着他,语气愈发的森冷,道,“能做出那等事,你就该预到了今日。凉州城的一条人命剐上你一刀,也不知你身上能不能剐到七万刀。还是要我让人在你身上涂上香蜜,请上七万只的噬骨蚁,让你就这么尝尝噬骨啮心,百日不亡的滋味?”
“郑愈!”甘守恒的脸白得如同纸片一样,额上的冷汗汩汩而下,盯着郑愈的目光如同盯着一只恶鬼。
他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终于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求,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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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人都耳目聪明,太傅府往兰家一送孕妇所用的上等药材,不少人家便也都猜测到郑愈的这位侧室夫人怕是怀孕了。
紧接着兰贵妃就请示承熙帝,问他自己能否赐些东西去郑府,承熙帝沉吟半晌,到底还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