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心头一震。
她抬头看向兰妱,心道,是啊,顾家遭此大祸,顾孟氏既然寻到了自己,想要见阿妱,避是肯定避不掉的,就算自己不跟阿妱说,那顾孟氏若是急了,或直接寻了阿妱或闹出什么事来,反而让阿妱措手不及。
她这才缓缓下定了决心,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绪,对兰妱道:“阿妱,朝堂上的事,你可知道一些?”
“嗯?”兰妱诧异,竟然还牵扯到朝堂之事?
然后她就听到孟氏慢慢道:“阿妱,阿娘从未跟你说过,阿娘幼时有一族姐,也是阿娘的闺中好友,是我孟家族长那一支的女儿,名唤孟婉如,她性格柔顺,容貌研丽,后来嫁给了到我们江州外放的定国公次子顾大人,现如今那顾大人已经官拜户部侍郎,你可能也是知道的。”
兰妱点头,这顾二夫人孟氏她没见过,但却是知道的,听说性子很是柔婉,和顾大人夫妻感情甚好,但她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不过也正因为她身体不好,又只育有一子,出身又平凡,所以素来不被婆母定国公夫人所喜,再加上顾大人对她很是敬爱,虽只有一子也是死活不肯纳妾,所以定国公夫人更是对顾二夫人不喜。
兰妱还知道,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就是甘皇后的嫡亲妹妹,定国公府一直都是太子一系重要的力量之一,但原先有多风光,现如今就有多仓惶,甘家和甘皇后谋反弑君,这和甘家联姻的定国公府便也蒙上了阴影,很多弹劾定国公,定国公世子还有定国公次子户部侍郎顾存琅的折子都已经到了皇帝的手上,并且皇帝已经命人立案审查。
母亲突然提到这顾二夫人,难道顾二夫人因着顾家之事兜兜转转寻了母亲想找自己跟郑愈说情?
她细思间就听到她母亲继续道,“阿妱,朝堂上的事情阿娘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现如今定国公府也身陷甘家和甘皇后谋反弑君一案中,很可能遭祸。前些日子,阿娘的这个族姐就寻到了阿娘,想让阿娘引见,见上你一见,阿娘也不知此事是福是祸......只怕让你牵连上顾家,会和太子殿下生出什么嫌隙,所以心中一直犹豫不定。”
兰妱听言失笑,道:“阿娘,您就为着此事这般发愁?”
她摇了摇头,笑道,“阿娘,顾家是顾家,我是我,就算我见了顾二夫人,她也牵连不到我头上,如何就会和大人生了什么嫌隙?不过阿娘,朝堂之事,我是不会跟大人多言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所以其实就算是她见了我,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阿妱!”
孟氏看着女儿的笑颜一时怔忪,更因着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要毁了女儿的生活而心如刀绞。
可事到如今,阿妱说得对,捂怕是再捂不住的,与其等到将来酿成大祸,对阿妱造成更大的伤害,不如早些告诉她,让她早作准备。
她没解释什么,只慢慢道,“阿妱,当年顾大人外放至我们江州,因缘际会对我这族姐,顾夫人一见钟情,但顾夫人的家世在我们当地虽也算是不错,但京中的定国公府却是万万看不上的。顾大人对顾夫人一往情深,不顾家中的反对,一意要娶顾夫人,并且私下请了媒人和孟家定下了亲事,打算直接成亲,先斩后奏,可就在他们成亲拜堂之前定国公府来了人,道是国公府已经为顾大人定下了一门亲事,彼时顾大人正好要回京述职,就只好暂缓了两人婚事,先回了京城处理那门亲事。此事后来就一直拖了一年多。”
兰妱皱眉,她倒是没想到顾大人娶顾二夫人竟费了这么多的周折。只是她不太明白她母亲为何要和她说顾大人和顾二夫人的这些旧事,但看着她似乎难受至极的神色,心里却无端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可是万万没想到,顾大人离开江州,回了京城之后,顾夫人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万般无奈之下,孟家只好先瞒下了此事,让顾夫人闭门不出,后来顾大人一直没回来,顾夫人就在孟家诞下了一个女婴,那时正是承熙三年,荷花盛开的时候。彼时阿娘也正怀有身孕,就在娘家养胎......”
“阿娘!”
兰妱猛地打断了自己母亲,面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看到她嘴唇颤抖,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心中便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兰妱想,她的人生就像陷入了一个漩涡,一直都在旋转,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去掌握住自己的生活,但却不停的就有一个意外爆出来,然后发现自己的努力可笑至极。
别人的一念之间,别人犯的一个错,一个偶然,一个误会,一个自私的选择,却要她去承受一生。
她不知道此时她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她喃喃道,“阿娘,这个顾二夫人不是最后还是嫁给了顾大人吗?那那个女婴呢?我可只听说过顾二夫人和顾大人只有一子,难道那女婴是一出世就已经被他们掐死了吗?否则那个女婴为何不见了?”
“阿妱!”
孟氏心头剧痛,她颤抖道,“阿妱,若不是她来寻我,此事我永远都不会跟你说。当年你被嫡支带走,我知道嫡支不怀好意,跟着到了京城,我去寻过顾二夫人,那时我得知阿媛被送去云南王府为妾,我也去寻过她,可是她从来都不肯见我,现如今,顾家遭了大难,她却来寻你,阿娘只怕她会拖累于你,但又怕不告诉你,会让你陷于被动,阿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