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愈诧异之中就听到她急急道,“是假的,哥哥,我以后定会还你银子,只是我还小,就算我借了你银子,给了他们,他们肯定还是不会放过我的。哥哥,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能干活,我什么都能做......”
说到这里兰妱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想到了他们认识的第一次,她也说,她能给他干活,可是后来她什么也没干,吃了他的,喝了他的,还让他给自己守了一夜,后来更是赖上了他蹭吃蹭喝。
脸红之后她却又忍不住眼中心中的酸意,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并不想给他添什么麻烦,她也不想改变他们的关系,让他以为她会缠上他。
泪眼朦胧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有些哽咽道,“哥哥,你买了我,我可以去育婴堂,我识字,还能干活,我可以带那里的婴孩,煮饭洗衣教孩子们认字,我什么都会,我不会麻烦你。”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郑愈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滋味,他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道:“好,不过你不用去育婴堂,我过几日便要去燕州,听说会有一个很大的宅子,你一个人不害怕的话,就住在里面替我看守宅子吧。”
他刚被提升为燕州卫都指挥使司从三品的指挥同知,翌日就会离开。原本他过来这里,心里一直都是堵着的,可此刻他对她说完这些话,心情却突然好起来。
他说完,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其实养着她也没什么,她吃得少,他还养得起。
他的生活就像这一望无际的雪山,原本无一丝生趣,可她懵懵懂懂地闯了进来。他喜欢她的眼睛,清澈到空寂,无一丝杂质,看见他时,却笑得如同雪中花开,美得令人无法抗拒,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拿了帕子慢慢帮她擦了擦脸,道,“今日你先回家去,我会安排一位夫人过去接你,你不必说什么做什么,等她处理完,跟着她离开就好了,她会把你送给我的。”
兰妱便这般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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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妱回到家时,家中气氛有些异样。
倒不是因为她不见了,她有时也会一早就去外面拾些柴火回来,所以不见上一会儿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她空手而归,兰老太太看见了微有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孟氏眼睛红肿,看见她回来就招呼她去吃早膳,难得的竟然有一小块灰黄的馍馍,那稀粥上面还飘了两片蛋花,里面也有点米粒的影子。兰老太太看见了那小块馍馍动了动唇,兰二婶在一旁也撇了撇嘴,但难得的,竟都没说什么,就是兰娇,眼巴巴地看着,咽着口水,也没抢上前来要。
兰妱用勺子拨着这稀粥,感觉到母亲看着自己悲哀难过的目光,还有大家的反常,心里却更凉更清醒了些,她知道,众人这个样子,想来是已经协商出了一个结果了,大家都知道,唯是瞒着她而已。这一小块灰黄的馍馍和飘着两片蛋花的稀粥,约莫就是她的断头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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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时候,果然有夫人上了门,不过不是一位,而是有两位。
先是艺坊老板姚夫人,然后姚夫人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开场白尚未完,就又来了一位,这一位,兰家人不认识,但姚夫人在这林州开了这么一大个艺坊,自然清楚得很,这是林州卫卫指挥使周原的夫人周夫人。
姚夫人心中甚是诧异,这位周夫人是京中贵女,刚嫁给周指挥使不满一年,以前周指挥使还偶然会和同僚去艺坊喝酒,可自从这位夫人嫁了过来,便连个影都没见过了。
她到兰家来做什么?
她转眼看兰家众人,眼中也是诧异意外,甚至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自己,便知兰家人怕也是不知情的了。
但姚夫人是个人精,她给周夫人请了安,看到她的眼神示意,又笑道:“你们要做什么就继续,不要因为我就打断了你们说话。”
她心中暗惊,但想到这交易也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她也没逼良为娼,不必要心虚,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而兰家约莫也只以为这位夫人也是艺坊背后的老板之一,和周夫人一同来相看兰妱的,意外之后请了她坐下,便也不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