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您病重,我做晚辈的,焉能安心?再说我不能一直避在外面,所以干脆调回京城,仔细侍奉侯爷养病,以后,也就留在京师了。”
程老侯爷又喜又叹,程元z虽然是皇子龙孙,但是毕竟在他名下养了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去年冬天程老侯爷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之后身体大不如前,近日,程老侯爷时常感到大限将近。他回想自己这一生,出生富贵侯府,年少生活优渥,虽然痛失爱人,但是在而立之年有幸和心爱之人破镜重圆,长相厮守,晚年身上亦担负着整个国家的希望。程老侯爷实在没什么不甘心的,唯一挂念的,就是隐姓埋名、孤身在外的太子殿下。
所以今天能看到程元z回来,程老侯爷实在非常动容。他擦去眼角的泪,握着程元z的手说道:“回来也好,回来也好。您在京城好好待着,圣上看到,也能安心啊。”
程元z停顿了良久,才问:“圣上……近来身体可好?”
“圣上一切安康。只是您终究不在眼前,好容易在殿试那次见了您一面,转眼您就去外地任职了。圣上心中牵挂,前年在边关庆功宴上,他看到一个和您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还忍不住哽咽了呢。”
说起皇帝,程元z陷入良久的沉默。程老侯爷叹气,慢慢说道:“九o,老臣知道您自小受了很多苦,明明是天潢贵胄,却不得不担上私生子的名声,可是圣上他也苦啊。如今杨太后健在,杨甫成把持朝政,后宫还有杨皇后日日守着。圣上他不是不想接您回来,只是,不能啊。”
“我知道。”程元z收回眼神,平静又淡漠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圣上不易,我为人臣子,自该为君分忧。”
程老侯爷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还想再劝,可是看到程元z的神色,他莫名停了嘴。程元z脸上并没有阴沉、愤怒等神色,在外三年,他越来越深沉内敛,喜怒不动于色,然而这更助长了他的威仪。
杀伐果断,深不可测。
程老侯爷想,程元z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威严了,如果这真是他们程家的子孙,程老侯爷就是现在去死也安心了。可惜,他们程家哪里有这个福分,人家不姓程,名字也不叫程元z。
他是李承z,失踪十四年的皇太子殿下。
程老侯爷混迹朝堂多年,察言观色的眼力还在,他见程元z不欲多谈皇帝的样子,渐渐换了其他话题。程老侯爷说:“九o,你这一走就是三年,逢年过节都没能回来。趁现在刚回京,吏部的调令还没有下来,你在家中多休息几日吧。你可能还没见过,程家的几个晚辈,都长大了。”
程元z不期然想起方才在廊下看到的那一幕。
他想,他可能,已经见过了。
程元z升起些微好奇,正好今日无事,他便多问了几句:“今日我看有客在,是何人?”
“客人?”程老侯爷疑惑,他病重休养,外客的消息自然递不到他跟前。程元z见状,说:“是个青年男子,年纪不大,是行伍中人。”
程元z这样一说,程老侯爷顿时明白了。年轻的从军之人,能出现在程家后院,还能有谁。他笑道:“那是靖勇侯府霍家的小子,名唤长渊,去年已经和你大侄女订婚了。”
“哦?”程元z更有兴趣了,他眼中浮起些星星点点的笑意,停了一会,才慢悠悠说,“可是,他们未婚夫妻,感情好像不太好。”
“什么?”程老侯爷非常吃惊,一头雾水。自从找到小薛氏后,他一心栽到小薛氏身上,后面得知程元z的身份,他又全心全意为程元z打算。程老侯爷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关注过内宅的孙子孙女们。
但是他毕竟知道,老二家的大姑娘过继给大儿媳当嫡女,多年来听话懂事,十分孝顺。他虽然和程瑜瑾没多少感情,但身为长辈,当然盼着孙女好。程瑜瑾和霍长渊订婚的时候,他着实替她开心过一会。
但是才过了两个月,莫非发生变故了?
程老侯爷不问家事,在这方面倒非常自信,说:“你那大侄女是最听话不过,恐怕是霍家那小子不对,给她委屈受了。”
程瑜瑾受委屈?不太像。
程老侯爷没注意程元z的神情,继续唠叨:“改天把老大叫进来问问,他也老大一把年纪了,瞧瞧是怎么当爹的。对了,九o,霍长渊和您,也有一道渊源。”
程元z着实意外了,他挑眉:“哦?”
“霍长渊的母亲也姓薛,和雪兰是远房姐妹。”
这个程元z倒真不知道,程老侯爷解释:“当年雪兰家里受牵连,举家流放,霍薛氏的娘家隔得远,再加上罪不及出嫁女,就放过去了。”
雪兰是小薛氏的闺名,程元z被接到京城,就是小薛氏在抚养。某种意义上,小薛氏是他的养母。
程元z点头,看来,他迁入京城,需要好好彻查一番各府底细了。
程老侯爷和程元z正在说话,外面下人隔着老远就加重脚步声,程老侯爷和程元z自然而然停了谈话。
守卫在门外抱拳:“侯爷,九爷,大小姐来请安。”
请安?程元z摇头笑了,越发觉得这个便宜侄女有趣。她竟然不放心他到如此地步,这才过了多久,就追过来了。
程老侯爷听到也皱眉,他平日里并不用晚辈请安,只在初一十五,儿子、孙子们来走过过场,孙女更是一年见不着几次。程瑜瑾怎么想起给他请安了?
程老侯爷询问地看向程元z,程元z含笑点头,说:“请大小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