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只是一辆自行车,又不是高速行驶中的汽车,得亏夏宣明能够这么真情实意地喊出狗血言情剧女主角的台词。
陆玉的嘴角抽了抽,拉了车头把手的刹车,长腿抵在地上,在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把自行车靠边锁好,一抬头,被火烧得黑漆漆的那栋楼房,已经到了。
虽然夏宣明表现得很是抗拒,一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居然反悔就反悔,离我远一点的表情,但他还真没有直接开口赶她走。
不到黄河心不死,陆玉之前说的是取消吓跑王家人的计划,又没有完全否决掉帮他,夏宣明认为自己还是存在一定希望的。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表现得太过善解人意,当然作过头了也不好。
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夏宣明只表达了自己对她言而无信的kang议,留了那么一大块的生机,可以说把欲拒还迎把握得恰到好处了。
夏家住在四楼,从一楼到四楼一共四十个台阶,走得再慢,这么几步路还是很快就到了。
夏宣明走的匆忙,钥匙也没带,不过不要紧,他很淡定地从门外地毯下摸出备用钥匙开门。
反正家里这么穷,小偷都不屑于光顾。
他们来的正好,昨天晚上夏曦喝多了酒,宿醉至今未醒。
夏宣明没有留在家里收拾,一打开门,一股冲天酒气铺面而来。
家里除了酒味,还有颜料的味道,不要指望沉迷艺术的人能把周边环境料理的多整洁,小小的屋子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颜料,画具,散发着淡淡的油漆一样的臭味。
毕竟他们现在生活拮据,夏曦卖画的钱要承担两个人的生活费,根本买不起昂贵的画具和颜料。
就算知道这一幕可能是反派有意让自己看到的面对如此脏乱差的环境,陆玉还是不自觉皱了皱眉。
夏宣明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他是伤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陆玉的同学,她没有干看着,也卷起袖子帮忙整理凌乱的画具。
一个很大的画架下面趴着醉酒之后睡熟的男人,也就是夏宣明的父亲。
他七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露出那张中年老男人颓废的面容。
在夏曦眼里,儿子夏宣明很像抛弃了他们父子两个的女人,但在外人眼中,父子两个长得其实挺像的。
陆玉只看了一眼,就能够确定两个人的父子关系。
男人头发长长的,一点也不修边幅,一夜过去,尖尖的下巴上还冒出了青涩的胡渣。
因为酗酒和颓废,他整个人都很清瘦,没有夏宣明那种朝气蓬勃的少年气,脸颊的肉都消下去不少。
虽然是个骨头架子,可是有一种颓废忧郁的美感。
当年要不是拥有像夏宣明少年郎那样的美色,他也没有办法勾得富家千金为他动心。
即便是现在,很多人看了这样一张脸,也会对眼前人生出几分怜惜。
陆玉的内心毫无波动,没有挪动这位颓废大叔的想法,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画作有很多,她视线里的这个大画架上,就有一副完成了半分之八十的半成品。
那是一个女人,身着华丽的衣裙,半边是温柔天使,如同圣母玛利亚纯洁美好,半边是丑陋的恶魔火焰,混杂在一张脸上,看起来矛盾又和谐。
陆玉对不能吃的艺术品一向没有多大兴趣,丢给她武器她倒是能够迅速鉴赏出好坏。
不过就算是以外行人的目光来看,也能透过画作感受出作画者的愤怒,怨恨,压抑。
见少女的视线在画作上停留,夏宣明情绪平静地开口:“那上面画的是我的生母。”
那个女人在他六岁的时候离开的这个家,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怨恨。
但懂事之后,他审视父母的关系,感觉对方也说不上抛弃。
对方并没有出轨,只是习惯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地方。
父母是正常办了离婚手续的,然后他被那个女人作为宝贵的礼物留给了他的父亲。
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一个母亲必须无条件地爱他的孩子。
事实上,对方在放弃他的时候,付出了一次性的一大笔抚养费,可惜当初这栋房子被夏曦烧毁的时候,那笔钱也被拿出来填充了还债这个无底洞。
比起没有多大印象的生母,夏宣明还是更讨厌躺在地上这个颓废的男人。
虚无缥缈的爱意又不能填饱肚子,自己没有作为男人的担当,还害得他年纪小小又背负养家重担的家伙真的是太讨厌。
垃圾还可以回收卖钱,而夏曦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夏宣明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夏曦的厌恶,他甚至还刻意在陆玉面前放大了这种怨恨:“现在你看到了,我说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