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
方漾舟的声音又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这问题颇有些古怪,连清满心疑惑,但他刚刚才打扰过对方,现下也不好不回答。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个小清的称呼,他还是勉强应了一声:“嗯。”
方漾舟看着连清,隔着一层眼镜,目光依然令人心惊。
“果然,”他低声说,“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安安静静地让我这样看着。”
连清疑惑。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反应,方漾舟便将手伸了过来。连清怔了一下,匆忙想躲,却没有躲开。
即使是醉酒了的方漾舟,身手也不是连清能比得上的。
连清几乎都要怀疑方漾舟是不是要开始耍酒疯了。
但在连清心中十恶不赦的方大禽兽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无耻之举,他把手伸过来,也只是轻轻地握住了连清的手。
方漾舟指尖微凉,在这燥热的夏夜,让人平添一份惬意。
连清略一恍神,慢了半拍才听见对方的声音。
方漾舟说:“希望我离开之后,你还能到我梦里来。”
离开?
连清皱眉,他顾不得去想后边那句“到梦里来”,直接问:“你要去哪儿?”
方漾舟似乎真的把这对话当成了梦境,他有问必答:“去德国,治疗我的眼睛。”
连清疑惑:“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这才想起对方今天反常地戴了一副眼镜,而据他所知,方漾舟双眼视力都是,之前也从未有过戴眼镜的习惯。
连清细想了一下才隐隐约约回忆起来,前段时间两人几次见面时,方漾舟似乎也都带着眼镜。只是那时连清太烦方漾舟,还一直躲着对方,所以才没有注意他的异样。
连清急着追问,方漾舟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有一点小症状。”
没等连清再问,方漾舟就抬起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
“我离开,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这句话把还没来得及躲开对方动作的连清钉在了原地。
然后他又听见方漾舟说——
“你在梦里,可以不要也躲着我吗?”
连清一时语塞,他的唇.瓣几次开合,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面前的方漾舟,这位冷峻寡言高高在上的方三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连清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好久才开口问出一个问题。
“你,要去多久?”
方漾舟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落下一片阴影。
“三年,十年……或者更久。”
连清震惊:“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他以为至多也就一两个月。
方漾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但大概在他眼中,会这么关心他的连清只会在梦中.出现,所以最后他还是没有隐瞒。
“初步治疗要三年,顺利的话,十年可以痊愈。”
什么伤这么严重?
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连清才勉强掐着掌心把话压了下去。
他刚刚问过方漾舟,对方也只是说一点小症状。
他也没有漏听那句“十年,或者更久”。
方漾舟原本就是去年才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刚回时还问过连父要不要把连清也送去法敦。方漾舟在德国上了三年学,早已熟悉了那边的环境,这次若是待得久了,说不定就会顺势留在那边。
这是别人的人生规划,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厢里安静下来,连清耳边却仍是乱糟糟一片,他努力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直到汽车停在方宅前,门口的保安将方漾舟接进家中,连清才觉得自己滞闷的呼吸似乎终于顺畅了一分。
他无意识抬头,却从后视镜中看到方漾舟并没有接受保安想去扶他的手,坚持要一个人走。
连清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脑中的思绪却无法止歇。
方漾舟的病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他之前从没听说过方漾舟的眼睛有问题,更奇怪的是,听到对方当真要离开,连清居然并没有像之前想象中那样兴奋和开心。
明明他之前还一直在躲着方漾舟。
太过复杂的情绪难以言明,连清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明明是燥热的夏天,却有冷风不断灌进来,吹得他胸口阵阵发凉。
回程的路不算远,但连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他一直在努力和自己的情绪作斗争,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不安,什么都不要去想。
回到房间,连清匆匆冲了个澡就躺下了,他急着想睡着,但才刚勉强将思绪清空,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连清猛地锤了一下床。
还能不能清静会儿了!
他泄.了气地翻身爬起来,才发现电话是赵医生打来的。
“喂,连少?我刚做完手术,抱歉没接到你刚才的电话。”赵明臻问,“找我有事吗?”
“没事,”听着对方声音里明显的疲惫,连清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本来我想找你要个祁寄的手机号码,现在已经不用了。”
电话是他刚刚去俱.乐.部接祁寄时打的。
“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