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去问雪怀这代表什么,能不能当真,还是只是顽劣心起时的一次心血来潮。
他就这样半跪在他身后,把他以全然占有的姿态拥入怀中,静静地听彼此的心跳。时至傍晚,西斜的太阳正飞快地沉下去,带走满室亮堂,房内次第由昏黄与橘黄熏染。
饕餮鬼已经窝在门边睡着了。
雪怀说:“好了,让我起来吧。”
云错说:“好。”可是没有要动的意思,雪怀便只能费力地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扒拉下来,给他塞回被子里。
他看着云错。云错立刻意识到什么似的,一声不吭地裹紧被子,那意思是就是他要睡觉了。
他都要睡觉了,雪怀应该没那么狠心,再赶他走吧?
雪怀哭笑不得:“这还没上月亮,你就睡下了?起来起来,吃饭。要睡也回去睡,一会儿我要修习功课的,吵得很。”他去扯云错的手臂,把人抓了起来,云错却仿佛个八爪鱼一样,又要扑倒他身上,把他抱个满怀。
云错低声道:“雪怀哥……”
雪怀没好气:“姓云的,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他分明不及他高,却一本正经地踮脚用手指去点他的眉心,抵着他推到墙边,张牙舞爪的模样,偏生还带着点清淡的笑意。那样子反倒是在调戏他,而非是被他轻薄了。
那样亲近、坦然的姿态,是这辈子的他从未得到过的,那一刹那,狂喜席卷了云错的四肢百骸,让他手足无措,让他惊诧无言,以往阴霾一扫而空。好半天后,他才意识到雪怀在跟他说话。
连白天那股逼上心头,让他战栗的恐惧和不安都消散了。
雪怀瞅他:“喂,你在听吗?我不想去饭堂吃饭了,我们是让青鸟买饭回来,还是你想做饭?”
云错赶紧道:“我来做饭。你想吃点什么,雪怀?”
雪怀想了想:“随意罢。我不太挑的,也吃不太多,你主要做你自己的就是了。”
他们修士学员的暖阁中设施齐全,每个弟子房中都有个小厨房,只不过雪怀这边的从来没动过。他雪家少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唯一会做的家务就是收拾自己的房间,因为他从来不允许饕餮之外的任何人动自己的东西。
理所当然,食材没有,锅碗瓢盆没有,调料也没有。
雪怀道:“这好办。”他找出一张纸递给云错,要他把需要的东西写在纸上,而后和二十个金瓜子一起放入了锦囊中,挂在了饕餮鬼的脖子上:“小饕乖,去山下的商户把东西买回来。”
饕餮鬼不情不愿、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云错瞅着雪怀:“你把它养得不错。”
雪怀道:“那是自然,有一天小饕会学会做饭、打架、背人、看家等等许多事情的,比人要方便得多,我会把它培养成六界最优秀的一只饕餮鬼。”
云错不动声色地开始推荐自己:“但是你看,要教会它这么多事情,恐怕要费上不少时间罢?在那之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雪怀立刻打断他:“你又犯规了,我刚说什么来着,我还没想好,所以你也不许催我了。这个话题再说一个字,我就会多考虑一个月。”
云错又不说话了。
雪怀很满意。
他和云错一起把从未动过的小厨房先收拾了一遍,而后腾出空来往纸上记了两个日期。
一个是他们几天之后的极境试炼的日子。
另一个是上辈子雪宗出事的日子,大约在他们春休假期前后。
雪怀在其中的间隙里头画了个一个简略的标记,草草写上了云错的名字,又写上“观心法”三个字。
他决定早点想好这件事,算是人生第一次,把“要不要跟一个人谈恋爱”提上了议事日程。
至于观心法和几天后的试炼,他和云错都是遇事非常认真的人,尽管是小小的试炼,对他们来说应当不难,但雪怀也决定好好准备一下。
没过多久,饕餮鬼乐颠颠地回来了,显然出去转了一圈后心情好了不少——它吐出了几个密封好的大袋子给雪怀,里头是他们要的东西。
雪怀表扬了饕餮鬼,奖励它多吃了几块石头,而后围观云错做饭。
看到一半,被云错抓过去生火:“雪怀,你也不许闲着,过来控制一下这几块木头的长势,别让它们烧得那么快。”
雪怀嘀咕道:“所以修木灵根需要添柴吗?其实水灵根我比较拿手,以前我都是洗碗的。”倒也乖乖地过去了。
云错先是一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你在家中,还洗碗吗?”
雪怀道:“小时候爱玩,平日爱操纵水,那时家里的碗筷都是我洗的。”还有半截话他没说,上辈子在军中,忙起来他也跟着洗洗碗。
云错不再说什么。
他做出了四菜一汤来,无一例外都是雪怀爱吃的:仙家三脆、灵芝煨鸡、百花蹄、蟠桃饭和翡翠彼岸花汤。都是清淡爽口的菜色。
雪怀握着筷子,有些迟疑:“没有你自己爱吃的,你怎么办呢?”
云错道:“你不用管我。”
雪怀便看着他每样都加了一点,而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罐类似于凡间腌制的下饭菜的东西,一起拌在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