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霍澜音也有些话想要对王景行说。
“纪公子,我先走一步。”霍澜音对卫瞻淡淡弯唇,走下楼梯,和王顺一起下楼。
她客气地说:“麻烦你跑这一趟。”
王顺嘿嘿笑了两声,忙说:“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卫瞻脸上高傲的、如沐春风的笑容终于散去。他最后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掌心,折扇贴在掌心没有拿开。片刻之后,他将手搭在木质楼梯扶手。微微用力,指关节发白。厚重的楼梯扶手有了裂缝。
“泥泥,孤真的要生气了。”
他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往下走。当他走下去,身后的楼梯慢慢皲裂,然后摧古拉朽般轰然倒塌。
王景行立在四春楼三楼包间的窗前,注视着霍澜音拐过街角,往四春楼走来。看着她逐渐走近,王景行的眉眼间不由浮现了几分温柔的笑。
他吩咐店小二上菜,霍澜音进来刚刚坐下,店里的伙计端上店里的招牌菜。
霍澜音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的几道菜无一例外都是素菜。
王景行倒了一盏茶递给霍澜音,笑着说:“忙了一下午,一定累了。店里的菜我都尝过,这几道不错,表妹尝尝看。”
霍澜音接过王景行递过来的茶没有喝,直接放了下来。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茶盏,轻轻转动着,盏中茶水微微晃动。
王景行瞥了一眼,猜到霍澜音兴许是有话要对他说。他也不急,径自拿起筷子吃东西。
“表哥,我思来想去总要给你一个答复。”
王景行夹菜的动作一顿。
“我经历过什么表哥都知道,”霍澜音顿了顿,“又不知道。”
王景行放下筷子,看向霍澜音,说:“你若不想我知道,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想让我知道,我便会知道。”
霍澜音唇角挂着笑,轻轻摇了摇头。她望着王景行的目光里噙着一抹温柔。她说:“不是不能嫁给表哥。”
王景行心里忽然一紧。
“可是我找不到嫁给表哥的理由。”
王景行心里忽然又是一空。
“或因家族联姻,或因寻求庇护,或因延绵子嗣,或因免于闲言碎语,或因单纯的喜欢……”霍澜音摇头,“我找不到理由。我没有家族要考虑,觉得自己可以护好自己,没有生儿育女的想法,名声更是早就坏透了,也……”
“也不喜欢我。”王景行苦笑,将霍澜音没有说完的话接下去。
“不是表哥不好。在我能接触的男子中,找不到比表哥更好的人。”霍澜音心里越来越清朗,“可是我总觉得表哥只是表哥就挺好,想象不出当表哥成为夫君之后,我对表哥的感情会有什么区别。既找不到成婚的理由,又为何一定要遵从习俗,为婚嫁而婚嫁?”
王景行心里闷闷的。他不是强求的人,可他知道错过今日,可能日后再没有机会。他起身,走到窗口,望向窗外。
他不敢去看霍澜音淡然的眉眼,只好背对着她说话:“为什么不能试一试?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兴许你会发现婚后的日子也挺好。”
霍澜音蹙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卫瞻走进四春楼,拉过店小二问到霍澜音所在的包间,压下满腔的愤怒,面无表情地上楼。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店小二在门外说:“来送水果的!”
刚要说话的霍澜音,暂且将回答咽了回去。
店小二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包间里的情况,笑呵呵地将水果盘放在桌子上。
霍澜音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好像没见过这个店小二?
她猛地抬头,只见银光一闪。
“店小二”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王景行的后心刺去。
“当心!”霍澜音惊呼一声,立刻起身,朝背对屋内的王景行冲过去,挡在他的背后。
卫瞻刚巧走到门口,折扇中的暗器立刻射出去,将即将刺中霍澜音的那把匕首弹开。
一声脆响之后,“店小二”手腕顿时发麻,匕首脱手弹开。另外一枚暗器接踵而来,射中他的后脑勺,他的瞳仁立刻放大,眼神虚空。整个人“轰”的一声朝后栽去。
霍澜音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跳怦怦怦,越来越快,整个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表妹!”王景行转过身来,看着这场面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脸色煞白,用发抖的手握住霍澜音的手腕。
“王顺!王顺!”王景行立刻喊人进来。
王顺、小石头,还有四春楼的另外两个伙计立刻赶上来,都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假扮店小二那人的尸体。
“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王景行的声音都在发颤。
霍澜音被王景行扶着坐下。她心跳快得没发说话,目光空空,一阵阵后怕。
“这人已经死了。”王顺说。
“这人好像是城西一片的地痞。二爷,我这就派人去打探这人的底细。竟敢在咱们四春楼铤而走险,一定将这人给揪出来!”四春楼的掌柜赶忙说。他知道实情严重性,说完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城西调查。
王景行望向门口的卫瞻,诚恳道:“多谢纪公子刚刚出手相救!”
卫瞻脸色铁青地看着王景行握着霍澜音的手腕。他一步一步朝霍澜音走过去,每走一步,心里堆压几个月的愤怒便又多了一分。
围在霍澜音身边的小石头觉察到身后一阵冷意,回过头去,看见卫瞻走来,不由自主地愣愣退到一旁去。
卫瞻在霍澜音面前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霍澜音心跳仍旧很快,还没有从刚刚的恐惧里回过神来。她抬起头,望着卫瞻的眼睛,勉强压下心里的混乱,道谢:“刚刚多谢纪公子了。”
霍澜音望着卫瞻的眼睛,慢慢发现他黑白分明的眼眶里逐渐溢出殷红。霍澜音怔了怔,望着卫瞻的眼睛,有些懵。
“纪公子?”卫瞻冷眼睥着她嗤笑,“蠢货,夜夜同寝竟连孤都认不出来。”
霍澜音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望着卫瞻殷红的眼,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霍澜音被扛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身边是惊呼声。
那一声焦急的“纪公子且慢”是王景行的声音,他还说了什么霍澜音却没听见了。她的周围的嘈杂仿佛隔了一层屏障。
卫瞻冷着脸离开四春楼,无视街边行人的眼光和议论。
夕阳落山,远处的层山却没了西泽那夜的皑雪。
卫瞻拍了拍霍澜音的屁股,又侧过脸凑过去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