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荆湖北路制置司衙堂之内灯烛高烧,制置使孔昌裕将兵马都部署高峻堂以及提点刑狱公事等荆北主要将吏都召集过来,商议即将全面展开的,对洞荆贼军展开的进剿作战。
十数人跻跻一堂,看着枢密院及徐怀遣信使送来的两封信函都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沉默不作声,都神色微妙的看向孔昌裕,似乎一切都听孔昌裕拿主意。
陛下新丧,制置司才刚刚下令江夏城及制司所属州县都照规制服丧,制置司衙堂里也设了祭台,孔昌裕、高峻堂等一干高级将吏带头换上孝衣服丧。
谁都没有想到事隔两天,枢密院下令征讨洞荆贼军的诏函以及徐怀以楚山行营、南蔡征讨统制司名义所撰写的公函,就前后脚送抵孔昌裕的案头,而徐怀今日才赶到南蔡,甚至连南蔡征讨统制司的印信都没有篆刻出来。
徐怀也没有跟荆湖北路制置司商议的意思,而是直接行文告知荆湖北路制置司,他在抵达南蔡之后随时会下令封锁汉水等河道。
荆湖北路制置司这边什么时候进行兵马的动员、集结,徐怀不会干涉,行文之中也没有催促之意,但言明南蔡征讨统制司封锁、开拔诸令下达之后,就会对郢、复、鄂、荆等州县涉及到的汉水、华陵、长林等河道进行军事管制,一律禁止民船擅入。
除此之外,徐怀在文中要求鄂州水军在没有明确甚至迫切的作战需求之前,不得擅入汉水,约定两司临时所辖水域以汉水河口为界;要求进剿作战所涉及到的州县给予征讨兵马无条件的配合,包括城寨进驻,粮秣征收等。
南蔡征讨统制司也不会就具体的事情,浪费时间先征求荆湖北路制置司的同意,而是会根据作战的需要,直接对所涉及的州县直接颁传军令。
枢密院所颁布的征讨诏,并没有给予徐怀节制荆北兵马的权力,重点是协同作战,理论上需要徐怀出面与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制置司协商出具体的作战方案,再分头实施。
徐怀传给荆湖北路制置使的行文,实际跟要求临时节制荆西诸州县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有派一个稍微有分量点的人物赶到江夏跟荆湖北路制置司解释一下。
孔昌裕乃是制置使,地位不在徐怀之下,更何况荆湖北路乃是他的地盘,荆江以北对洞荆联军开展进剿作战,除非朝廷令旨明确说清楚,要不然也应该以制置司为主。
而高峻堂因为契丹残部的关系,对楚山满腹意见,到任两个月就接连下令限制南蔡捕捞船队在荆江及汉水之中的活动范围,将王番出任兵马都部署期间举荐、任命的军吏差不多都轮换了一遍。
换作他时,孔昌裕、高峻堂他们收到徐怀的这封行文,定然会勃然大怒,除了下令诸州县无需理会楚山的军令——没有朝廷明确的令旨,楚山无权越过制置司管制到荆湖诸州县头上,他们多半还会上书朝中弹劾徐怀胡乱侵凌荆湖北路制置司的权职。
然而陛下新丧,徐怀持诏进京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诱捕郑家父子,与众臣拥立淮王,孔昌裕、高峻堂他们此时也已经了解到相关情况。
这叫他们如何揣测楚山与淮王府的关系,这叫他们如何看待徐怀在建继帝大殓刚过、朝丧未满,就拿到枢密院的征调令返回南蔡这事?
“陛下驾崩,郑氏心怀叵测,欲图妄行废立,虽说郑怀忠、郑聪父子已为淮王殿下与诸公扣押下来,但淮东军将没有那么容易妥善解决。这么看来,洞荆贼军实在是需要快快解决,以免滋生大乱,”
孔昌裕见诸将吏都不作声,他这次却是难得体谅的说道,
“靖胜侯孝服不除而出兵剿匪,其志实乃悲壮哉,我等也当奋随其志——诸公以为呢?”
“使君所言甚是,”有人接过孔昌裕的话头说道,“陛下病危之时赐密诏给徐侯,定然是切切不念洞荆贼军未灭,圣心难安——说起来也是我们剿匪不利,令陛下弥离之际犹不能牵挂荆湖,惭愧啊。”
淮王嗣皇帝的名位已定,就等朝丧期间后举行即位大礼。
见孔昌裕等人都如此油滑,高峻堂也不可能在这个节眼唱什么反调,说道:“一切皆依使君所见。”
“靖胜侯悲于陛下驾崩,迫切出兵以慰陛下遗志,行文难免挂万漏一,为免有错漏,我等还要渡江走一趟与靖胜侯见上一面,作战之事需好生商议……”孔昌裕说道。
洞荆贼军去年突袭鄂州,在荆江以北掀起那么大的波漾,当时孔昌裕还只是转运使,但哪怕徐怀亲率兵马痛击盘踞千汊浦的贼军,侨置南蔡,他都没有想着说与徐怀见上一面。
此时孔昌裕非但丝毫不介意徐怀行文的强横与无礼,反而提出要主动渡江前往南蔡,与徐怀见面,众人也都清楚孔昌裕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