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起复诏旨后,刘师望在长子刘仁美及刘壮飞等十数家将的护随下从铜官山连夜出发快马赴京,朝阳初升之时就出现在秦淮河畔。
刘师望勒马停留在左岸(西岸)河堤上,看着薄雾在河面上飘荡,远处能看到虏兵水师在经过一天的迟疑之后,此时已经数十艘虏兵战船分作数组,再次从河口驶入秦淮河。
在刘师望所立不远处,牛首山义军两千人马不仅在左岸(西岸)扎下营地,还与昨夜出城于右岸(东岸)扎营的宿卫禁军,在河滩上打下木桩,拉起数道更粗的铁线绳形成拦河铁索,限制虏兵水军战船进入上游河道。
虽说义军上游缺少水军战船的配合,虏兵水师只要不顾两岸营地的弓弩攒射,不计较一定量的损失接近拦河铁索,还是可以用巨斧将其斫断,但很显然渡江虏兵还没有从主将被斩首的混乱中彻底缓过神来,目前还没有哪个将领,又或者没有哪个将领有足够的威望站出来,进行方向性战术突破的决断。
因此渡江虏兵目前主要还是保守的控制秦淮河口,不完全失去在南岸的立足点,其他的则在等着平燕宗王府更高层次的指令,或者等待新的主将赶到。
这给牛首山义军及宿卫禁军进一步封锁秦淮河道以及沿秦淮河外河进行兵力部署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刘师望看到有好几艘渔舟从下游沿河而下,但这些渔舟的侧舷板
吃水很深,想必是载满砂石,准备凿沉到拦河铁索的下方;而在他们上游不远处,两岸各有百余精壮在河滩上,正奋力的将木桩打入冻实的土壤之中,应该是计划在那个位置搭设浮桥。
这些都不难猜测,毕竟都是常规的战术动作。
目前牛首山义军在草汊河之上,也是如此部署。
刘师望挥鞭直指着忙碌的河滩,跟长子刘仁美说道:
“只要草汊河、秦淮河因虏兵南侵、津渡被毁而中断的交通恢复起来,保障兵马在两岸之间的快速转移、调动,靖胜侯就能确立对草汊河与秦淮河之间区域的控制,接着才能将之前被破坏殆尽的南岸防御重新恢复起来,确保虏兵无法在靠近建邺城的区域再大规模登岸。正常来说,在这些完成之后,靖胜侯就能从容率勤王兵马,渡江去淮西之围。当然,为父也只是以常理揣度,靖胜侯却非是能用常理揣度之人……”
刘仁美手执鞍座,举目远望,他阅历还浅,只能从父亲刘师望的指点下从远近一摊摊忙碌的身影里看出井然轶序来,惊叹说道:
“义军互不统属,靖胜侯短短十数日召聚就能如臂使指,真是不容易啊!”
“这却也不算难事,”刘师望说道,“靖胜侯此次随行有大批武吏,专司联络诸军寨义勇——靖胜侯骁勇善战之名早就深入人心,京襄武吏也都名副其实、真才实干,自然能服众指挥。当然
了,有时候看似很简单、很寻常的事,能一一做到,就是最大的了不得。”
刘仁美深入沉思,刘壮飞则是好奇的左盼右顾。
半晌后,刘师望轻叹一口气,跟长子刘仁美说道:“我们去河口!”
“啊!?”刘仁美愣怔了半晌,待回过神来看到父亲已经纵马往河口大营而去,急忙打马追上去,问道,“父亲为何此时去见徐侯?”
之前徐怀的嫡系亲信将吏韩圭、史琥走进刘王寨中,父亲刘师望不管他们怎么劝,始终闭门不见。
这次是奉诏起复,虽然最终是率领一部宿卫禁军接受靖胜侯徐怀的节制,但是按照程序,不应该先进京正式接受统兵将职的任命之后,再去拜见作为主帅的靖胜侯徐怀吗?
刘仁美彻底搞不懂父亲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带着刘壮飞等家将一路跟随。
马家汊营地距离河口也就四五里地,纵马片晌就到。
他们从铜官山过来,沿路都跟牛首山义军的斥候有报备,因此也是一路顺畅很快来到河口主营前,一天之前这里是渡江虏兵的主营。
这时候有一队三四百人规模的骑兵,踏着晨霜沿江岸从西面往这边而来。
那是从铜官山大营东调的选锋军骁骑,人数有限,但作为京襄军最精锐的战力,已足以限制小股虏骑在南岸肆意袭扰了。
刘壮飞等家将留在营寨外等候,无法随便进主营,刘仁美随父亲通禀后在两名侍卫的引领下往
中军大帐走去,远远看到京襄记室参军韩圭及选锋军都虞侯史琥在大帐前相候。
“使君可在帐中?”刘师望问道。